不知走了多久,他的脚底起了血泡,嘴唇干出血口,腹部也响如擂鼓。年幼的时敬之渐渐满眼金星,原地打摆子,连站直身体的力气都快挤不出了。
就在此刻,他闻到了食物的味道。
不是血腥生肉,亦或是成熟的果香。他嗅到了油脂被火舔过的焦香味,美好得如同梦境。
他整个人又惊又喜,两条软面条似的腿也有了力气。于是他拼尽最后的力气,四肢着地地朝气味方向冲去,生怕这味道突然消失,把自己扔给这片危机四伏的深林。
周遭落叶飘零,在他眼中模糊成金红的一片,他眼中只有那一线生机——
“小崽子,来这种地方,不要命了么?”一道人声响起。
虽然那人语气冰冷,在那时的孩童听来,犹如天籁。
就在不远处,那一线“生机”,就这样直直撞入他的眼帘。
看清对面人的一瞬,时掌门刹那间冒了一层白毛汗。别说旁观自己找乐子,面前景象荒诞至极,他犹如被一盆冰水迎头浇下。
那黑衣人的面貌不再模糊。
这位降临在他死亡之际的“生机”,有着和尹辞一模一样的面孔。
一时间,早已长大成人的时敬之全身发冷,背后酥麻,整个人几乎要战栗起来。冥冥之中,仿佛有一只手推着自己兜兜转转,回归原点。
那人倚着一只小憩的虎妖,浑身酒与血的气息。他赤足点弄着空酒坛,将落叶碾出细密脆响。一头绸缎似的长发披散,淌在松散的黑衣之上。
声音同出一辙,语气毫无二致。气势犹如冰雪,戾气惊心动魄。
就算是父子师徒,也断然不会有完全一致的威势和气味。时敬之与尹辞相伴多日,他心里明白,自己断然不会错认。
原来早在二十多年前,这份尘缘就已经埋下了。
二十年来,尹辞面貌毫无改变,是饮过仙酒,还是……其他原因?
若说唯一的区别,比起时掌门认识的尹辞,面前这位明显冷硬不少。
面前的黑衣人更像个空荡荡的纸扎壳子,眉目间甚至还透着一点癫狂。他散发出沉沉死气,如同行将就木的老者。此刻他尽管在笑,黑洞洞的眸子里却没有任何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