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怀沉默了会儿,驴唇不对马嘴地接了句:“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赤勾此回必定要亡,亡于我手还干净点。”
“怕的是巢还没覆过来,就有软蛋急着蹦下去。此次赤勾选头活驴上位,也定然比你有作为。”花惊春不吃他这一套。“百年多的门派,你说亡就亡?当年我就不该……”
“不该支持我入引仙会吗?”
“你我约好,你去结识大人物,赚些钱财。我留在赤勾,兴盛神教。反正墓越挖越少,不如变换方向。再过百年,我赤勾必能上堂堂正正的一席之地,大家也都有好日子过。”
花惊春目眦尽裂。
“结果几十年不见,我等回个怪物。当初见到你这位‘少教主’,你可知我——”
“孩童之约,怎会作数?随机应变才是存活之道。”
吴怀漫不经心地打断了她。
“劫掠乡里,等赤勾完了,教众也能分点钱续命。落到陵教那个下场,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至于那群愚民,早死晚死都要死,我只是先行下手罢了。我原以为你能明事理,到底也不过愚妇一个。”
他的声音渐渐虚弱,其中笑意却越来越盛。
“天地间人命如草芥,你还在这为草芥称斤约两。轻重缓急分不清,可笑,可笑。”
苏肆心下一凛,他心下闪过无数计算,下一刻便出了口:“花护法快逃!他根本没想谈判!”
“用你小子说!”花惊春不分青红皂白吼回去。
随着她的吼叫,更多脚步出现。那些脚步声音轻得很,听着像是赤蝎足的步法。
胜券在握,花惊春声音冰寒:“我还以为你能有点漂亮借口,到头来只有一通疯话。来人,把他给我……这什么?!”
听到这声惊叫,苏肆按捺不下去,抬手就推地窖门。谁知那门明明被他撬了个彻彻底底,如今却纹丝不动,仿佛有座山岳压在上面似的。
一门之隔,外面惨叫不断。
更多火油顺着缝隙淅淅沥沥滴下,一股热度扑面而来。苏肆头皮一炸,再次用那剔肉刀切割缝隙。然而那刀刃触到了颇有韧性的物事,而后仿佛被什么攥住。苏肆好容易才将刀子抽回,刀刃沾满碧绿的草木汁水。
上有烈火,下有积气。等仅剩的空气耗尽,甭管有天大的本事,人都得死在下面。
苏肆红了眼,他使出全身力气,猛击地窖门。刀柄上的山鬼花钱沾了血,在火光下摇摇晃晃。火焰越来越盛,窒息将近,苏肆眼前一片朦胧——
咚嚓。
整个地窖门被整个击碎,滚热的空气灌了进来,苏肆好歹找回了呼吸。他迷迷糊糊抬头,只看到一个……被包得滚圆的草人。
苏肆的剔肉刀差点顺势刺出去。
“阿四,是我!”熟悉的声音顿时传了出来。
闫清力道甚大,剑式隐隐有见尘寺之威,正克这些碧绿细丝。他以剑风扫开火焰,随手抓过一个赤勾教教徒,按在慈悲剑上。石剑顿时重如千钧,瞬间压碎地窖小门。
苏肆连忙抓住闫清的手,奋力爬出地窖。
光看此处建筑,明显还是赤勾教的风格。然而天上摇摆着不少细丝,形成一个不大不小的罩子,竟将火光与浓烟全都隔绝在内。细丝之外星空闪烁,一片昏暗静谧的景象。花惊春正费力对付那些个细丝,连赤蝎足的杀手们都被困在原处。
吴怀站在草毯似的细丝之上,嘴角还带着被撑裂的伤口。那伤口被火光一映,像极了诡异的微笑。他一动不动地看着众人,目光里分明带着淡淡的怜悯之意。
火舌舔过细丝,空气中的草木味道浓郁非常。看这阵势,是要将所有人烧死在这里。
……作为一场小小的复仇,吴怀未免太过大动干戈。
苏肆想归想,手上毫不含糊。他当即刀刃乱舞,断去闫清身上纠集的细丝。就在他转过头,打算把自己新捡的钱袋拉上地窖时。火光一闪,三人都愣在原处。
许璟明呆呆地站在地窖口下,目光复杂。
原来如此,苏肆握紧剔肉刀的刀柄。
按照引仙会的做派,吴怀本就是来“解决”赤勾教的。任其衰亡是解决之法,让皇亲国戚殒命教中,亦是解决之法。
寻仙居里那些赤勾教徒,个个都是反抗精神强烈的“刺头”,留着后患无穷。把他们和许璟明一同解决,顺便引来花惊春,正好一网打尽——花惊春与这群人一死,赤勾最有血性的人就此消失。许璟明完蛋,赤勾定然会被朝廷针对,走上末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