擂台之上,两人也打到了精彩处。
贯乌剑乃太衡第一剑,据说是以千年炎铁所制。其剑身无火自灼,又不显红意。哪怕无人执剑,胡乱碰触也会烫伤。太衡特地以寒玉剑鞘封之,雪亮剑身配上洁白剑鞘,色若白梅积雪,凛冽而不失美感。
相比之下,慈悲剑仿佛一块石头菜板。硬要夸,也只能夸出“朴实无华”四个字。
两人的武功都是刚正至极的路数。场中一时飞沙走石,无论是拳脚相撞还是刀刃相击,总能掀起灼热气浪。此时明明是春日,擂台四周却像炎夏般酷热。
硬要说区别,那曲断云打得肆意热烈,闫清照旧柔和保守。饶是与周长老一战攒了些手感,闫清却仍觉得自己如同面对烧熔的铁水之浪,防不住那汹涌而来的灼热剑气。
面对如此强敌,闫清紧握慈悲剑,晶亮汗水顺面颊滑下。
他晓得曲断云很强,却没想过此人能强到如此地步。上回他们在赤勾教总部对峙,此人压根没用实力。
尹辞是闫清见过的顶级强者,闫清本以为曲断云再强,也要比尹辞弱上三分。如今一看,此人足以与尹辞交手——
曲断云的内力比时掌门弱个四成左右。考虑到时敬之不是凡人,曲断云的内功足以笑傲天下。更别说他的外功比时掌门强个足足四成,再配上雄浑内力,此人足以与没有内力的尹辞打得有来有回。
……要达到这样的水准,天资得过硬,还须得日复一日勤学苦练。可见这曲断云绝非好高骛远、眼高手低之辈。
不妙。
尹辞强在招式精妙老练,气势犹如冬日冰泉,冷冽无比。时敬之强在悟性与内力俱全,招式变化莫测,而气势隐含天地之威,纯净无垢。
曲断云则不同,此人无论是招式还是气势,都能以“霸道”二字概括。
“怎么,方才你可没有如此束手束脚。”
发现闫清格外谨慎,曲断云沉声道。
“既然知道不敌,不如你我早点来个了断,莫要浪费时间……闫清,难不成你想躲上一整日?”
曲断云不显疲态,他余光扫了眼时敬之,将剑一收——
呼的一声轻响,紧接着台下响起一片惊呼。贯乌剑上燃起金色火焰,刺得人眼睛酸痛。曲断云同样效法施仲雨,竟以内力燃起纯粹阳火,招式与时敬之的“阳火覆旗”毫无差别。
闫清被震在当场,不禁怔然。
他在太衡长了十年,见过形形sè • sè的太衡弟子,晓得凡人界限在哪。按照尹前辈的话来说,曲断云八成也是个极出色的“妖材”。而自己已然在源仙村被验过正身,是凡人无误。
曲断云天资比他高,环境比他好,习武时间比他长,勤奋也未必不及他。日积月累的功力说不得谎,他在各处都被曲断云彻底碾压,确是没有胜算。
有的人生来活在天上,有的人生来落于沉泥。人与人生而不同,饶是世人如何以“拼搏可解”遮掩,这天命定下的差异终究不可忽视。
“你究竟想要什么?”
下一次剑身相撞之时,闫清嘶哑着喉咙发问。
“权势名利手到擒来,你已然站在人世运势之巅,为何还要针对掌门?你究竟想求什么,成仙么?”
曲断云冷哼一声:“求又如何?不求又如何?”
“你既知道阎不渡是皇室中人,又隶属引仙会,应当晓得他的结局……阎不渡一生想要成仙,却在临门一脚时自尽。曲掌门比他明事理,总该拎得清。”
“老话说得好,燕雀安知鸿鹄之志。”曲断云叹道。“我与你无话可说。”
两人内力传音,曲断云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轻蔑之情。
非但没得到答案,他连信息都没激出半点。闫清紧咬牙根,忙着被动防守,嘴里一阵阵发苦。曲断云的剑招犹如激浪怒涛,闫清的门服满是灼痕,身上也多了不少血淋淋的伤,全身上下硬是找不到一处囫囵地方。他的发绳不知何时断了,不长不短的头发乱糟糟地散下,发梢被血浸得透湿,看上去尤为狼狈。
这回没在台下看到苏肆,闫清反而松了口气。这模样太过丢人,阿四要瞧到,又要跳脚骂人了。
按说胜负已然明了,可曲断云不停,闫清也倔着不喊停,继续着这场单方面的折磨。
自己受了重伤,再被太衡一关。“很快不治身亡”有理有据,不难解释。
看来曲断云知道他身正不怕影子斜。怕关他的时间久了,太衡门人对“阎家后代必死”一事生疑,对自己这个能拿慈悲剑的下人起恻隐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