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怀瑾遣散了不安的下人们,仅留了跟随自己大半辈子的老仆。孙家存了不少粮食药材,够他们多活些时日。至于后面是被流寇袭击,还是被蛮人掠夺,都是天命罢了。若说唯一的遗憾——国难当前,孙家小辈各自分了金银财富,纷纷跑得比兔子还快。愿意留在这陪他这个老头子的,竟是半个人也无。
孙怀瑾孤零零坐在小院里,一点点喝着冷掉的茶水。
皇帝降了那罗鸠的神降圣,那蛮人正整顿人马,打算一路接管各地官府。按照约定,那神降圣不日将到弈都,与病重的许璟行正式会面。然而前些日子举国地动,神降圣一改往常雷厉风行的风格,变得尤为慎重。
老人放下茶杯,长叹一口气。
近期天灾横行,战火四起,或许护佑大允的神仙已经离去了。想他一生起落,享了百年天寿,也该……
“老爷!”一个老仆匆匆赶来,面色煞白。“外、外头有宫里来的人!”
孙怀瑾一瞬间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栖州形似荒废,他的家产也给小辈拿走了大半,朝廷来人干嘛?他就一个老头子在这等死,有什么好拜见的?
“可说了来意?”
“说说说……说了,还、还带了活雁金银,说是来提亲的。”
孙怀瑾恍然大悟。原来如此,他准是不小心睡着了,在做梦呢。他这儿只剩一群上了年纪的老头老太太,咋提也不该跑这边提,更别说宫里人来提——他那群亲戚小辈大多烂泥扶不上墙,有功名的都没几个。
等等,提亲这事,他是不是听谁说过?
孙怀瑾浮出一层汗,险些把茶杯打翻:“扶我起来,快扶我起来!”
老爷子哆哆嗦嗦换好衣服,冲去厅堂。厅堂空荡荡,只见一个面色青白的许璟明,一个喜气洋洋的时敬之,外带他眼神飘忽的宿大哥。
孙怀瑾一口浓痰涌到喉咙口,差点儿当场卡着。他惊恐地瞧向容王许璟明,在对方脸上找到一丝亲切的气息——这一老一少都皱着脸,脸挤得和嗦了老醋似的,就差拿笔写上“扯淡”两个大字。
不过许璟明在此,看着态度还恭敬,许家是要将时敬之算回皇室么?
前些天的造反流言,孙老头不是没听过。时敬之没找他,他也不便出手干预。怎么时间没过多久,风向又变了?这会儿提亲,摆明了教时敬之娶亲入府,当个正儿八经的王爷……
……但为啥要来孙家提亲啊?!
孙怀瑾心思缜密,极擅长推断时局。可惜一连串匪夷所思的事情砸来,老人原地摇晃几下,四肢和脑袋一同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