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傍晚,夕阳西陲,小童们全都散散落落地回家去了,而崔爻还在那儿写字儿。
先生看着他亦是注意到了他,这个看起来便过得艰难的小少年。
少年感受到了先生的注视,罕见地,一向冷清若雪的小脸微窘,耳尖泛红。
自己这般来‘蹭学’,是不是不太好?
少年绷住身子,心里想着即使挨骂他也认了,谁叫他想认字儿呢。他早就知道了有回报就要有付出的道理。
可出乎意料的是,先生没有说他。
先生将他的手掌摊开,看了半晌,道:“穷极半生,位及人臣,痛失所爱,潦草半生。”
说罢,先生又仔仔细细地看了崔爻一眼,丢下句‘以后来这儿不必缩在最后面’,背着手慢慢悠悠地离开了原地。
大树底下的黄狗见先生离开,立马起身抖了抖顺滑的皮毛,扭着屁股一颠一颠地跟着先生离开。
独留少年在原地思索。崔爻被一阵刺痛逼醒,他秾艳如墨的双眼缓缓睁开,发现一片雾茫茫的什么也看不清,腹部的伤疼得他咬紧了牙关,缓了一会儿,呼吸才顺畅些,眼中景象也逐渐清晰起来。
浓重的夜色已经褪去,雾气浓浓,入目是一片淡蓝色的天空。
崔爻眼神凝滞一瞬,自己晕倒之前为了能再往前些,是趴在地上的,想到这儿,他心里顿时对眼下的状况有了些预判。
崔爻试图起身,可腹部一阵尖锐的疼痛轰然袭来,像是深刻见骨的伤口上被撒了一把细盐,一点点渗进骨血中,腐蚀般的疼痛,他满脸冷汗,只能咬着牙继续之前的动作。
可还未有些进展,便听到了不远处有人嘀嘀咕咕的声音。
“老三?那个锦衣卫指挥使怎么处置啊?长得细皮嫩肉的受了那么重的伤怕是活不了了,不如咱俩就将他扔在这儿如何?”
“其他兄弟都有正事儿,就咱俩在这儿看着一个受了伤的小白脸儿……”
“他太碍事儿了。”
“不行!王爷交代了我们可要看好这人,等他回来再处置!”
崔爻皱着眉,听着两人争论的声音停下了起身的动作,渐渐思索了起来。
王爷……
当朝几位皇子年幼,尚未封王,仅有的几位王爷这么多年来都挺安稳的,不知这次的刺杀又是哪一个王爷?
藏得可真够深的……
崔爻正想着眼前便投下一道阴影,他愣了一会儿才看清头顶倒放着一张人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