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不曾经历思过崖下的苦痛,便也没有天光由远及近时的顿悟。
想到这里,楚慎行侧头,透过舱口,去看船头。
秦子游一身苍青色短衫,腰间一把长剑,头发挽起成冠。十五岁……
楚慎行的手微微一顿,记起什么。
眼看要到九月,再过些日子,就是秦子游生辰。
这同样是楚慎行生辰。可归元宗里的日子太漫长,长到“生辰”二字失去意义。楚慎行最后一次记挂这字眼,是在听闻秦老爷去世消息的时候。他去后山,与灵猴打了一架,抢来一坛猴儿酿,坐在崖上,看了许久月色。
他的父亲去世了,他依然很年轻。往后,不会再有人记挂他又长了一岁。
楚慎行心情淡了些,放下宣纸。
灵火燃起,未触及桌面。幽幽火光中,宣纸化作尘灰,飘出窗格,落入水中。
在这一刻,船忽而一震。
楚慎行讶然。
他确信刚刚飘走的只是普通纸灰,不会影响此地灵气分布。
既如此,又是什么影响到船只?
他神识下沉,落入水中。同时,船舱外传来秦子游的声音。
少年嗓音清亮,带着点惊诧,喊:“师尊,那是”
楚慎行已经“看”到。
一条巨大的鱼,正从船下游过。那鱼身长足有百丈,身体宽阔,引得江水上涨。
日光落在水面上,照出巨鱼一身玄沉如墨的鳞片。灿灿光线下,鳞片上隐隐流转金光。
似乎是察觉到了来自人类修士的神识试探,鱼身忽而上浮,竟生生将船只托出水面一刻。而后巨鱼再度沉下,尾巴摇摆,带起一阵浪涛。
船身坠落,在水面上剧烈震荡。
方才还在与秦子游谈天说地的船家在此刻跪在船头,瑟瑟发抖,口中喃喃说着什么。
他声音虽低,可还是被秦子游的神识捕捉。
“河神大人在上,我等有眼不识泰山,不知您老驾临于此。如有冲撞,河神大人勿要计较。待小老儿做完这趟生意,定以猪羊沉江,叩谢河神大人饶命之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