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事态走向出现偏差,沉忆辰这个诏狱恐怕进去了,就没那么容易出来。
“百善孝为先,不兵行险招,太后不会退居后宫。”
“确实如此。”
商辂点了点头,事后来看除了这招大势,别无他法。
“对了向北,既然你已经履职,那今日我还是与你说点正事。”
说罢,商辂就起身走到公桉面前,从桌上拿起几份奏章递给沉忆辰。阁臣掌控天下百官奏章的票拟权,也就是说能看到各地民情第一手信息。
沉忆辰接过来后随手翻阅了一下,上面是大明各地州县禀告的灾情,特别以两京地区为重。
明朝中后期本就处于历史罕见的小冰河时期,再加上土木堡亲征大肆征收军饷粮草,以及后续劳役民力去转运各种物资,让本就收成不佳的田地,更是雪上加霜。
如今到了冬季,很多农户已经熬不到来年开春耕种,路边多有冻死骨跟饿殍。
“这些奏章看似天灾,实为人祸!”
商辂压抑着自己怒火说了一句,然后详细解释道:“入冬以来各地州府类似奏章多如牛毛,我曾上表陛下期望减免各地课税,削减宗藩禄粮,严惩官绅藩王兼并土地,却通通石沉大海!”
“现在连前朝还算温暖的江南地区,冬日都已经飘起了大雪,再这样下去恐怕就连广府琼州都难以幸免,哀民生之多艰!”
之前在翰林院任职修书,身处清贵之地商辂还觉得世间太平美满,大明正处于中兴盛世。结果到了内阁才知道,民间是如此疾苦,各州府堪称风雨飘摇。
可偏偏他想要做点什么去改变,得不到阁部大臣跟皇帝的任何回应,亦或者说面对这种局势,压根不知道从何处下手。
免税?
大明北直隶跟九边打的稀巴烂,现在宣大防线的烽燧边堡还没有完全修复,算上前期的阳和之战,以及后续的京师守卫战,整个土木堡之变下来导致大明数十万将士殒命沙场。
想要补充将士,修复长城防线,通通需要银子。没继续加税已经算体恤民间疾苦,还想着减税?
至于什么削减宗藩禄粮,那更是纯属商辂的天真。景泰帝朱祁玉自己皇位都没有坐稳,敢拿宗室藩王开刀,明日坐在紫禁城龙椅上的就会成为朱祁镇。
这种自毁长城的事情,哪位帝王能蠢到去做?
相比较商辂,沉忆辰早就看到大明盛世下的腐朽,想要改变这一切根本不是什么减点税收就能达成的,边疆跟藩王哪一方目前都动不得,否则先倒下的一定是自己或者朱祁玉。
看到沉忆辰没有言语,商辂情绪稍微冷静了下来,其实他心中也清楚这些事情,刚刚入阁的沉忆辰又能改变什么?
可是满朝文武,他找不到第二个人倾诉,如今看到沉忆辰才能不吐不快。
“抱歉向北,是我过激了。”
意识到自己情绪不对,商辂朝着沉忆辰致歉了一声。
“无妨,如果身为官员见到民间疾苦,生不出一丝感同身受跟情绪波澜,此人不配为官!”
沉忆辰斩钉截铁的回了一句,很多时候为官久了,就生出一种高高在上的心理,视百姓苍生为蝼蚁。
沉忆辰可以接受慈不掌兵、善不为官的理念,可他却永远无法容忍自己,成为那个冷血无情的上位者。
这样的官员,不如回家卖红薯,好好体会一下民生多艰!
“没错,官员不应如此!”
这句话让商辂产生深深的共鸣,这就是为什么自己会与沉忆辰,成为志同道合之辈,那就是两人始终怀着一颗为生民立命之心!
“还有有一封奏章向北你得看看,我总感觉麓川会生出变故!”
说罢,商辂又从公桉上,拿过来一封云南布政司的奏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