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蛮拉住她垂落的衣袖,急声道:“我,我不去幽州!阿娘,我以后再也不惹你生气了,我会乖乖读书,你不要……”
“阿蛮。”
萧望舒淡淡唤住她:“看来你还是没有记住,那日书房里我说过的话。七岁知礼,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你该懂得自己郡主的责任。”
长孙蛮松开手,她缓缓眨了眨眼睛,似乎从来都没有这样难过过。即便再世为人,得知自己随时都会死去,她也一直活得没心没肺。连长孙蛮自己都没想到,那个在病床前夜夜守着她的公主娘,会在今天选择放弃了她。
她扬起下巴,努力抬高视线,想要望进萧望舒的眼底,那里除了一层蒙蒙黑色,什么也看不到。
长孙无妄目露讥诮,“长公主,阿蛮是我的女儿,她不需要懂得什么郡主之责。更不用像你一样,蝇营狗苟的活着。”
全场人倒吸凉气,空气凝滞了几分,霎时静得呼吸可闻。
蓦然间,萧望舒抬眼,唇角轻勾:“长孙时,你难不成又是哪般君子?人人都道你不忮不求,可我怎么看,都觉得是沐猴而冠。”
“啪”地一声,折扇一顿。长孙无妄盯着她,笑意渐无。
……
一场国宴办得惊心动魄。
长公主与燕侯不欢而散,皇帝直呼头疼,火速奔回内宫去找楼美人。薛皇后和钩弋夫人相视一笑,接着狠狠甩袖而去,底下党羽见状也纷纷散开,各回各家。
人流汹涌,长孙蛮垂头丧气地绕过食案,从边儿上出去。两侧守着的宫人默默跟在后面,长公主已经先走了,她们受万俟葵交代,一定得看好小郡主。
半路上杀出一只拦路虎。林滢拎着花裙子,身上的毛绒斗篷一甩一甩,她气喘吁吁停下,拉着长孙蛮的手臂:“停,停!长孙蛮,我喊你那么久好歹吱一声成吗?”
长孙蛮停下步子,抬起头面无表情:“吱。”
“……”
林滢匀了口气,这会儿有些汗热,她扯着斗篷往下扒拉,一边脱一边嚷道:“长孙蛮,你要跟你爹回幽州去了,那幽州在哪儿啊?南方还是北方来着,要是从长安坐车过去得坐多久啊?”
长孙蛮并不是很想理她。林滢等了半晌没动静,扭过头一看,正瞅见长孙蛮站在鹅暖石上,用脚尖拨弄石头缝里冒头的草根。
“你怎么不说话?我正问你呢!”
“你问我,我就一定要说吗?”
“长孙蛮!”
被喊者顿住动作,一张小脸躲在阴影里,让人瞧不清神色,“林滢,你过来找我说话,你娘知道吗?”
提到亲娘丹阳,林滢下意识缩了下脖子。她勉强嘴硬道:“我找谁是我的事!我阿娘管不着。再说了,就算知道又怎么了?我娘又没说不许跟你玩。”
是啊。这就是她七年来过的日子,不知风雨,也不知世故。安逸到几乎让她忘记了,自己也曾经是个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