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画铺子老板脸上带着久不见阳光的苍白,闻言神色愈发沉郁,只得失望脸送走他们。
人走远了,老板还在对着画自言自语,认真琢磨这幅画到底是怎么画出来的,又是如何将那么多小人都画得栩栩如生,特点鲜明。
学徒刚好完成一幅字的装裱,从里间出来休息,见他这副模样,便也凑过去看了两眼。
“咦,这画画的是葫芦街那家食店?唷,这画法可真新鲜,怪像的。对了,师傅你觉不觉得,这画法跟咱们城门口最近的通缉令画像有点像?”
老板不爱口腹之欲,只爱在书画海洋中尽情徜徉,连门都不怎么出,更没兴趣特地跑去城东那么偏的地方排长龙吃一碗粉,对通缉令的画风变化也不清楚,故而并没看出端倪。
学徒却是去光顾过两次的,一直对那里的酸笋和卤肉念念不忘,自然记得清楚。
他这么一说,老板愈发纳闷:“不是个外地画师么?怎的还能把这家店面画得入木三分?总不会是只凭那人口述就能想象出来吧?”
伙计摇头,“不可能。这幅画就跟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店面每一处细节都一模一样,八成是比照着画的。再说,也没听说有什么外地画师来给县衙那帮官差开小灶啊。师傅您不知道,那通缉令的画像换过之后,抓到的盗贼歹人可比以前快多了,看过的一眼就能认出来!”
老板一听,哪里还按捺得住,立刻兴冲冲出门逛城门口围观通缉令去了。
城门口,一辆青帷马车慢慢停下,短暂检查过后又重新奔跑起来,中途没有再停顿,直奔县学附近的方宅。
车中人连脸都没露一个,马车就被车夫稳稳当当牵引着进了门。
虽然全程安安静静,但还是引起了同一条街上个别邻居的注意。微愣过后,人们纷纷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意。
“估计是方大姑娘从外祖家回来了,啧,我还以为她不好意思再回来了,没想到……”
“嗐,她出了那种事,名声一落千丈,本来说好的亲事吹了,短时间哪还有好人家愿意娶她?就算是亲外家,也未必愿意这么牺牲呀!”
“可不是嘛!要我说,她外家就该在外地找个人家把她嫁了,还好过回咱们这儿来,也不知道他们家的人怎么想的。反正啊,我们家是不可能娶这种蛇蝎心肠的女人的~”
“我有个亲戚跟方家之前那婢女是同村的,前几天去那边走亲戚刚好见了一面。哎哟哟,那叫一个可怜,虽然伤好了大半,可脸也全毁了,都不敢见人,在家里都只能拿布蒙着脸,怕是嫁不出去了。”
“我听说,她手也烧得厉害,关节这里都扭曲啦,没法干活。原来她绣花可漂亮了,就是不爱动针,现在……不过,吕家赔了那么大一笔银子,她就是做一辈子老姑娘,估计也不愁吃穿。现在年轻还好,起码她爹娘还在,就怕老了没人管她。跟了这种主家,也是倒了八辈子霉~”
“哼,要我说,该当一辈子老姑娘的该是罪魁祸首才对!可惜,人家是举人家的千金,家底又殷实,模样也还不错,指不定哪天大家忘了这事,她就风风光光出嫁了。”
“嗤~不可能!你们怕是不知道吧,现在方举人在县学里地位一落千丈,说话不管用,底下学生都不大看得起他。听说,还有几个学子的家长给县太爷写了封联名书,要求把他赶出县学呢,说是怕他误人子弟。毕竟,他可是能为了女儿和未来女婿遮掩罪名、还大闹公堂的人啊!”
邻人们八卦得正起劲,一道熟悉身影匆匆走过,却是神色颓唐的方举人,手里不像平时那样拿着书,左边衣袖也染上大片墨迹,看着十分狼狈。
众人顿时噤声,面面相觑过后,很默契地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