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老爷愣了下，下意识回头看那三匹不大听话、被最高大强壮那个镖师赶着不情不愿奔跑的马儿。
“呃，会不会是你看错了？”
断腿那些马是活活痛死的，又或是失血过多似的。个别特别不驯的大抵不甘心静静死在凶手眼皮子底下，硬是艰难地用断掉的前腿和后腿支撑着艰难逃跑，还有失足不知滚落到那个旮沓里的。
“这，总不会是从林子里窜出来的野马吧？”
李絮眯了眯眼。
野马不可能这么巧，商队多带几匹马轮流替换备用挺正常，马贼应该也不会干这种事。所以，答案只有一个，还有另一个他们没见到的马贼。
袁老爷被吓出一身冷汗：“林子里还埋伏了其他马贼？也不对啊，那他们怎么不出来呢？”
几人商量了一番，却没个头绪，最后只能置之不理，为自己的幸运逃离感到庆幸，并暗暗祈祷接下来的路程不要再遇上这种糟心事。
他们想破了脑袋都想不到，压根没有什么暗中埋伏的马贼——确切地说，金八是因为太蠢把自己作成“被埋伏”的角色——多出来的那匹马纯粹就是没了指引无头苍蝇般乱撞过来的，而它的主人断了条腿还躺在山坡下奄奄一息，悔不当初。
确认那支该死的商队走光后，黑暗的山林中点起一个明亮的火堆，火光在金八因疼痛狰狞的脸上跳动，光影交错衬得他神情愈发恐怖。
虽然跌下山坡看不清上方发生的混乱追逐战，但金八听得很清楚，包括每个兄弟一开始的嘻嘻哈哈笑声，和后面画风陡变的怒号哀鸣声，马儿濒死前挣扎嘶鸣，还有老大那一声暴喝怒斥！
这绝不是一支普通商队！
寻常商队怎么可能准备那么多毒粉来伤人，这分明是遇上了黑吃黑吧？
“贱人！那个贱人一定是故意的，她知道内情，所以故意设计我们来这里找死！哼，你最好祈祷不要再落到老子手里，不然——”
夜色降临，迅速覆盖苍茫大地。
密河码头旁变得冷冷清清，不再是白日时那般拥挤模样，船工也都看不到了，只有几条木船拴在岸边船柱上，随着河水流淌轻轻晃动。
不远处的驿站在夜幕中静静伫立，门口挂着的风灯光芒暗淡，衬得大门木板缝里透出来的昏暗油灯光芒都明亮许多。
客人们都回了房歇息，住满了的二楼客房窗前隐约可见人影走动。随着夜色渐深，只有一两间还亮着，不多时也陆续灭了灯，连一楼大堂也陷入黑暗。
整座驿站仿佛都睡着了，四下里安静得只剩下水流声、风灯撞到门柱的细微声响，以及隔音效果不佳门窗墙壁穿透过来的旅人鼾声。
这里的安宁静谧终于在后半夜被打破，却没引起太大骚动，甚至没人反抗。
只有每间客房的门被人粗暴推开，房间的客人却一个个都睡死了过去，一点动静都听不到，只能任由黑暗中摸进来的贼子将他们的包袱、衣衫、乃至他们身上翻了个底朝天。
个别房间甚至传出一些奇怪的动静，进去的人迟迟没有出来。
底下大堂守夜的老头不知何时重新点亮那盏昏暗油灯，走到后院，漠然的脸没有任何表情，只在听到那异常声响时抬头看向某个房间，很快又低眉敛目走开。
十里外的集镇，某处民宅。
方太太已经入睡，方姝还睁大双眼，直挺挺合衣侧躺在榻上，紧盯着黑暗中的门扉，攥紧袖中两根尖锐簪子，提防着可能发生的意外。
一夜平静，晨光熹微时她终于放心睡去，嘴角挂上一丝放松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