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归尘愣了一下,忽然被抱起来的感受是不太美妙的。瘫痪的身体久坐不动,因此天旋地转的失重感猛然放大,一般是健全人的数倍。但当眼前的朦胧褪去,他发现自己已经在没有感知的情况中下意识的缩紧在了叶思轲的怀里,靠在他的颈窝,寻求到了无限的安全感。
这个人的怀里,怎么这么好待。
真舒服啊。
这一段路叶思轲是直接把人抱到了餐厅去,轮椅准备了许多,备用的也不止一台,都是按照同归尘的身体严丝合缝的定制好的。有些甚至是以前就准备的,按季度修订好送到家里,不知道抵得上普通老百姓多少年的收入,只是从来没有派上过用场。现在突然间它们全都得到了允许,能够在一个其他人都是健全人的房间里占据了大半的空间,并且被好好的使用。
说明这些轮椅的使用者,辅具的使用者,这位身障人士,又已经在真正意义上是这栋住所的主人了。
管家推着轮椅在餐厅等候,叶思轲原本想把同归尘直接放到轮椅上,然后喂他吃饭。但是还没等他把人放下去抱好,领口就被轻轻的拽动了,一只蜷缩的瘫手慢慢攀上了他的衣领,用蜷进掌心的指尖蹭动着叶思轲的衣领。
叶思轲低下头去看他,也不需要询问,只是距离很近的,对上了同归尘的眼睛。那双眸子轻轻眨了眨,里面的意思他就已经明白了。其实这种感觉很奇怪,他们过去从来没有过这样的默契,或者说是他们从来没有过体验这样生活的感觉,原来忽然开始的习惯也能像做了千百遍一样熟练。
“你喂。”同归尘侧过脸去,靠在叶思轲的肩膀上。巴掌脸实在太小,刘海落下来就遮住了大半张。声音好像听不太真切,但又切切实实的落在了叶思轲的耳中。
通过耳道传到大脑,带着一阵风忽然下落,直逼心脏。
“知道。”叶思轲笑了笑。语气仍然是温柔,但是又多了一点不一样的东西。在场人眼观鼻,鼻观心,个个是人精。对于这样的场景,不说在不在意料之中,但是也并不见得意外。
他们都能敏锐地感觉到,仅仅是这数分钟独处的过程,自家少爷和这位前少夫人似乎又有了重新开始的迹象。是那种真正的开始,两个人眼中都会有彼此,并不像是过去的严寒或者凛冬。
而是到达了一个从不曾遇见的春天。
当然,这变化没人会主动提起,大家只当做一切从来如此,一切理应如此。
把同归尘抱到怀里,叶思轲端起餐桌上的小碗。他的早餐是称了重配了比的,和叶思轲自己吃的都不一样,还得用小碗分食,喂起来方便。
像小孩子一样,同归尘坐在叶思轲的大腿上,但是因为腰腹无力,同归尘完全不能直挺挺的坐住,只能瘫在他的怀里,尿袋被随意扔在了地上。叶思轲虚虚拢了一把让他身体不至于滑落,姿势模样的倒不重要。这样他自己的视线也不至于受阻。
两条萎缩细腿下垂,下垂的脚心轻轻刮边蹭着叶思轲的腿,后脚跟微微抖动,那毫无用处的脆弱软糯感不时通过皮肤接触传达而来。
“来拿个椅子,腿放上去。”叶思轲怕同归尘这样坐血液循环不好,还是让人搬个软凳过来,把两腿放平搭在上面:“小心痉挛起来了。”
“那我之前说的不对。”同归尘轻声笑起来,眼见着护工帮他把两条瘫腿放上软凳,叶思轲从身后伸手替他挪了一下大腿,动了动位置。声音如同山间奔流的小溪,是显而易见的轻快:“叶思轲,你懂的挺多。”
“是啊。”叶思轲没有否认,怀里的这具身体有温度,对他来说就是幸福的事,以前偶尔会思考做的这些付出值不值,但现在再想起来这些自我的质疑只觉得幼稚:“以前查过很多。”
不该怀疑,没有意义,向着一个人的奔赴其实不论有没有回应,都是自己的事。
他也永远有热情。
软匙被轻柔的送进口中,并不能了解是因为刚刚开始亲自上手照顾的小心翼翼,还是因为这是他的爱情。
同归尘靠在他的怀里,食物在口腔中被煮的香糯软烂,但好像都不及不久之前洗手间的那个吻甜美。
男人的肩膀很宽,怀抱也很暖,是他长长久久都未曾得到过的幸福。
能有一刻便是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