狸猫不依不饶:“地是你家地,我在它上头摔了,自然该找你负责,若不负责啊,我就赖在这里不走了。”
女怪心说:这小郎君俊是俊,只是恁不讲理。
正要同他争辩,却遭同伴私扯衣袖,那同伴起个不良心:“只顾同他讲什么,还不将人请进赔礼?”
女怪道:“你好道发癫,我与他赔什么礼?”
同伴道:“你才发癫,送上门来的货,你好往外推。”
女怪恍然大悟:“有理有理,倒是我蠢笨了。”
同伴嗔怪道:“你这榆木脑袋,怎不时刻谨记替奶奶分忧。”
女怪羞惭称是,就将洞门打开。
狸猫心说:这些妖怪真个蠢哩,我是冤她的,她怎么就当真?
因此心里还暗自嘲笑人家。
一干妖精亲亲热热将猫请进,给他端茶倒水,打扇赔笑,说:“小郎君稍待,我等这便向奶奶禀报,商议该赔你多少,好拿个章程来。”
那猫偷喜:这遭不白来,还叫我发个横财。
他大模大样坐着,催道:“快去,不要少了我的。”
女怪道:“必定分文不少,双手奉上。”
她等留几个嘴乖的哄这傻猫,又叫几个腿脚麻利的去向吟花夫人禀报。
且说那吟花夫人,鬼混一夜,把个学子折腾得眼青脸白,昏睡不醒,自家却神清气爽,意犹未尽。
她还嫌学子不中用:“看着身板还结实,怎么就只撑得这一时?”
口中埋怨不休,也不怕学子醒来听见。
只因得了手,就觉索然无味,把人家看作个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吟花夫人起身离了卧房,行至兰室,手持骨梳,对镜梳妆。
才将采了阳,补了阴,这妖精气色颇佳,你看她春容焕发玉镜光,柔躯窈窕彩屏明,却不知那里有个遭罪的,亏损精元,毁伤寿数哩。
百无聊赖之际,贴身女婢快步入内,喜气洋洋道:“奶奶,喜事来了!”
吟花夫人奇道:“是什么喜事,叫你如此快活?”
女婢笑道:“是奶奶的喜事。方才有个小郎君,说我家门地不平,把他跌了,要来讨要赔偿,却不是天降馅饼,自投罗网?”
吟花夫人道:“他生得怎么模样,如若丑陋,就送上门来也不要。”
女婢乖巧体贴:“看奶奶说的,他若当真丑陋,女儿们早已处置,怎会拿来打搅奶奶?”
听闻此言,吟花夫人来了兴致:“这等说,快带我去看他。”
她出兰室,穿廊房,入庭院,进圆林,在那园中阁子里,见着个面容白净的小美人,正在那里胡嚷乱叫:“你们这些妖怪好不诚心,说同我赔罪,却连饭也不上一碗,只顾灌水怎地?”
那些女怪苦笑喊冤:“小郎君,你说话怎么颠倒是非,虽无饭,点心却已上了七八盘,如今实没有了,灶下厨娘正替你现做哩。”
狸猫吵道:“这许多时,待产的妇人孩子也该满月了,还不上菜,莫是糊弄我罢?”
吟花夫人静听片刻,忽而出声笑道:“是我招待不周了,小郎君莫恼呀。”
她自花枝后款款步出,作出十分风流妩媚姿态。
换作别个,恐怕已被勾得魂不附体,遇着狸猫,却是媚眼抛给瞎子看。
这猫非但不受引诱,还点头应和:“你是招待不周,既已知错,就快些上菜罢。”
吟花夫人也算见多识广,何曾遇着这样不解风情的饭桶,她也是个人物,此刻竟不变色,还笑盈盈道:“孩儿们蠢钝,等我骂她。”
就对着女怪骂道:“点心用完了,就摘鲜果来,菜上得慢,就捡快当的来,怠慢了贵人,你等吃罪得起么?”
一帮女怪慌得磕头,口里求饶:“奶奶饶命!奶奶饶命!”
吟花夫人喝道:“还不快去!”
女怪慌忙退下,有去摘果子的,有去灶下帮厨的,勤勤恳恳,忙忙碌碌,一丝儿不敢偷懒。
吟花夫人捡个绣墩,挨着狸猫坐下,口气亲热,满脸堆笑:“小郎君姓甚名谁,何方人士,要往哪处干事?”
狸猫肚中计较:我若告诉她真名,又说自家从千秋岭来,特要探她洞中情报,她就翻脸把我拿了,或者还要扒我的皮,抽我的筋,把我乱棍打死,岂不误了自家性命?不成,绝不可诉说实情。
猫儿眼珠乱转,张口编谎:“我姓李名四,家住渔村,因家中贫寒,养我不活,要去城里投奔亲戚,方才打你门外过,却遭跌了一跤,这个责任是你的,切莫推脱啊。”
吟花夫人把他打量几眼,心中暗笑:这郎君好呆好傻,他这身娇肉贵模样,哪像个贫寒人士,必然编谎骗我。
她也不生恼,不动声色道:“原来是李小郎。”
又捏虚言:“我是良善人家,最是积德行善,既是我家责任,万不会推脱,你且安心住着,好生养伤,一日三餐都有好饭好菜,待你养好了,再奉盘缠与你作路费。”
狸猫双眼放光:“盘缠给几个?”
吟花夫人随口道:“百两纹银如何?”
狸猫欣喜若狂:这家发得好容易!
他又贪心不足,心说:一百两也给得这般爽快,想必她家富贵,我何不多敲诈些?
就得寸进尺:“屁股都跌青了,一百两就想打发人,未免将我看得太轻。”
吟花夫人问:“那你意下如何?”
狸猫口气老大:“不要银的,要金的!”
吟花夫人笑道:“还道你要多少,原来不过百两黄金,这才几个钱,就给你百两黄金。”
她叫身侧女婢:“去取金子来!”
女婢躬身应是,自园中退出,未几,取金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