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降临,闹市外的几处街道渐渐静了下来。
锦绣绸庄后院,是主人家的住处。
书房中,掌柜李磐、店小二陈标,还有之前打人的几名家丁正围坐着,另外站着一个伺候的丫鬟红绫。而书桌后,正是报官的那位小丫头、英国公张辅庶女张斓,只是她散了双丫髻,换了未出阁女子的发式,看上去年纪没那么小了。
书桌上摊着几幅织锦,张斓正细看《千手千眼观世音菩萨》和《泼墨仙人图》。
家丁阿发禀道:“小姐,小人看的真切。那跟在江公子身边的护卫与之后来衙门的先生,确实就是扬州子衿绸庄的周掌柜和随从。”
“小姐。”李磐肯定的说:“那位江公子对于丝品完全不懂,绝对不是做丝绸生意的。而且,上次就查过子衿绸庄,东家叫成丙。只是那家绸庄店面是租的,挂了块店招,连街坊都说没见它开过门。”
“应天府?”张斓细想。当时,江崇召拿出的路引上,写的是应天府人氏。“京城并没这个姓的大官。若是富豪之家,就更不可能如此做派。”
之前,李磐来报,说店里来了个奇怪客人,不仅认得出店中织锦的原画,而且护卫身份可疑,怀疑与近期开出大单的扬州子衿绸庄有关。
于是张斓一时好奇,让人‘不小心’放了昨晚抓到的老淫贼。通过官府之手,查了那人的路引、身份。只是,这一查,反而更让人不放心了。
“小姐,此人是钦差?”李磐小心的问,接着自己摇头道:“就算是钦差私访也不该是这种做法。”
先是收了扬州的银满楼,然后与扬州城中四家赌坊结成联盟,又在苏州放出二万两银子收丝缎的消息,钦差怎么可能如此行事?
张斓笑道:“说有钦差将来苏州的是王氏,他家有贵妃在宫中,消息未必有假。但我好奇的是,圣上派钦差来苏州目的是什么?”
“会不会是,查那年郑大人的宝船起火的事?”小二陈标神秘兮兮的问。
红绫忍不住道:“那宝船起火也不过是烧了一些物件,并没太大损失,而且这是几年前的事,郑大人现在都已经回京了。”
陈标不好意思的说:“这不是大家都在传嘛,说什么烧的是……那个……谁的画像,那……这个,不就要查了?”
张斓又笑起来,“郑大人已经出海三次,如果真烧的是建文画像,他也早就记熟了,还用得着第三次出海的时候再烧?”
“但建文君的这个传言,在昆山、太仓那一带真传的很盛。”李磐很在意,毕竟是过来人。就连现在说‘建文’这两个字的时候,心中都有些不自在。
张斓轻叹,“都永乐十年了,民心是思安的。你觉得,是天天烽火硝烟、朝不保夕好,还是一日三餐、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平凡日子好?所以,就算他回来,天下民心也未必会向着他。”
“对了,小姐。”红绫兴奋的说:“会不会是何氏丝坊的事?那群骗子骗何掌柜立红契,若不是小姐拦着,何掌柜一定被骗了。”
张斓笑道:“其他人我不知道,但何掌柜又没被骗。还有,这种事,哪里需要万岁派钦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