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日子苏晏想来想去,觉得自己的字儿画儿还没到能拿得出手的程度,搞份乐谱倒是没困难
后世经典民乐那么多,选一首曲调婉转悠扬的,像《春江花月夜》《渔舟唱晚》之类,他自己就能哼哼。让乐师转为宫商角徵羽标记成曲谱,再由女子和声去唱,又清雅又新颖,多好。
在办案之余捣鼓了七八天,基本成型,最后弄出了个琵琶与洞箫合奏版的《春江花月夜》曲谱,给皇帝做寿礼。
把装曲谱的盒子放在书桌上,他又从抽屉里取出一枚圆柱状的羊脂玉印,正是景隆帝送他的私印。
摸了摸印头的“槿”二字,苏晏用一根编制结实的红绳串住印尾的鸾龙镂雕,正好可以挂在脖子上。
脖子上挂着价值几个亿的文物,前世当了半辈子草民的苏晏顿时生出了“天啦老子也是有钱人了”的万丈豪情。
他看了看镜中,羊脂玉印垂落于胸口,恍惚分不清是玉更白,还是肤更白,觉得挺合适,于是把衣襟拢好,上床睡觉。
第216章你的礼朕喜欢
二月十四,万寿圣节,雨过初晴。吉神宜趋:岁德,天恩,天贵,大明。
帝临奉天殿。朝臣诣阙称贺,行三十三拜礼,捧觞祝皇帝万寿。皇帝赐百官茶汤。
贺寿过程庄重而不冗长,主要还是因为景隆帝并不注重繁文缛节,将前朝的仪式简化了许多。
主体仪式过后,便是各自献礼的时间,官员们也明显放松了不少,纷纷将寿礼呈上。
自从前几年有个拍马屁拍到马腿上的外官,进贡了棵一丈多高的东海红珊瑚树,被皇帝责问“为采一树,伤亡海人几多”,以致被巡抚御史扒出其搜刮民脂的罪行丢了官之后,就再也没有人再敢争献奇珍,引火烧身了。
上好儒雅,故而百官所献寿礼多是以诗词歌赋、书帖丹青为主。侍分门别类收了。
苏晏的寿礼也在其中,就放在“乐”那一列。除了有计划地整人,和被攻击时疯狂反击之外,本质上他是个不爱出风头的,递完乐谱后就默默回到队列里。
太常寺少卿边月献的恰好也是乐谱,一见盘中的《春江花月夜》,对苏晏道:“苏少卿这是乐谱?不是誊抄的张若虚之诗?放错类别了罢。”
苏晏答:“的确是乐谱。原名《浔阳月夜》,因其改编后与《春江花月夜》的意境更为吻合,故而更名。”
旁边几名官员听了,低声赞道:“平日只道苏大人有口才、有诗才,却不知还有乐才。”
苏晏连忙自谦:“不敢当,偶听江边一老翁弹此曲,觉得动听,本官强记下来,拾人牙慧而已。”
边月听了更加不爽。太常寺司礼乐,下属太乐署掌调钟律,他身为太常寺少卿,什么乐谱没听过,这《浔阳月夜》根本闻所未闻。怕不是乡野俚音,为了碰瓷名诗故意取个重名,还敢献给皇帝做寿礼,简直是笑话。
顿时起了争强好胜之心,想让这附庸风雅的苏十二出个大丑。他一转念,出列向御座拱手,扬声咏起了贺寿诗:“……锡共欢恩似海,凯歌齐祝寿同天。微臣亦有迎銮曲,愿奏君王玉几前。”
马屁精。苏晏在心里暗暗吐槽,什么恩似海、寿同天,俗不俗?你怎么不喊“景隆皇帝,文成武德;千秋万载,一统山河”呢?保证更有气势。
皇帝道:“哦,边少卿要献曲?”
边月拱手:“臣率属下太乐署,日夜钻研古人雅乐,终于谱成这首《迎銮曲》,以贺万岁圣寿。”
皇帝颔首:“既如此,众位臣工不妨也一起听。”
边月当即唤了太乐署的乐师们进来,各种丝竹管弦编钟排开,训练有素地合奏起来。果然气势恢宏,典雅庄重,听得官员们纷纷捋须点头,面露赞许之色。
苏晏其实不太喜欢雅乐。雅乐讲究的是个“正”字,为了不出格少用变调,演奏技巧也单一,旋律就显得平淡拖沓。按照后世的话来说,就叫主旋律、假大空。
虽然在上流社会的礼仪活动中,雅乐才是阳春白雪,但民间始终对其欣赏不能,觉得勾栏小调都比它听着有意思。而不少贵族也忍受不了雅乐的沉闷呆板,偷偷听起了靡靡之音。所以孔子当初才感叹“礼崩乐坏”。
但谁要是在正式场合说雅乐不好听,那就要被卫道士们指责为审美低俗,甚至不知伦礼了。
苏晏才没那个装十三的兴趣。说民乐低俗?“人民群众喜闻乐见,你不喜欢,你算老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