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奈之下,他还得替苏大人与野汉子的情意着想,捏着鼻子答:“就是大人太过信你,我才格外不放心。人心隔肚皮,你又不似我追随大人多年,彼此知根知底、交身交心,如何能轻易相信?”
阿勒坦看着神态沉稳,额际却青筋直跳:“我问你三年前的灵州清水营,八月十五那日,在马市旁的城墙角台上,同乌尼格在一起的人是不是你?你们在做什么?”
荆红追记性好得很,当即答:“是我。我与大人俯视马市全场,在观察你的一举一动。至于我们在做什么,想必你抬头也都看到了。”他停顿了一下,觉得这么说不过瘾,干脆坐实,“我与大人亲嘴呢,你没看清?”
其实那时他是在给苏晏吹迷眼的小飞虫,但当初的真相何必解释呢,反正如今的事实就是如此。
阿勒坦手握腰侧弯刀的刀柄,另一只拳头攥得咯咯作响,浑身迸发出强烈的战意。
荆红追以指弹铗,发出一声龙吟清响,响声末了化为锋锐无比的剑气:“你武功不如我,这一点不是已经证明好几次了?当然,你麾下十万北漠骑兵,可纵横于中原大地,却挡不住我万军之中取一将首级,要不要试试?”
“……你想激怒我?”
“当然不是。毕竟要是真打起来,误了正事,到时大人发飙,你我都难辞其咎。”
两人短暂地沉默了几秒,各自后退半步,以示缓和气氛。
荆红追收敛剑气,带了两分诚意说道:“三年前,你与大人不过只是萍水相逢的泛泛之交而已,有着各自的家国立场。你们所有的推心置腹,都是在他失忆之后,而此前大人经历过什么人、什么事,你又有什么资格置喙?
“的确,他在北漠做过一阵子的‘乌尼格’,甚至是‘天赐可敦’,但那只是他人生中短暂的一段光景。如今大人清醒过来,若想兼容那段光景,我不会反对,但你也休想用那段光景去吞噬他的整个人生。”
“你不反对?你不是个男人?”
“当然是。可对我而言,大人的意愿才是重中之重。”
阿勒坦眯眼端详荆红追,须臾后还刀入鞘:“你对我说什么都没用。有些话,我要亲口问他,亲耳听他的解释。或许我真该纵马踏破京城城门,才能再一次见到他。”
荆红追一皱眉,正想再说句什么,忽然转头望向黑夜中的官道方向,侧耳细听。片刻后,他说道:“有一支至少万人的骑兵大军正向昌平州城急行而来,约两刻钟后抵达城门外。”
是朝廷派来迎战的京军?还是勤王的藩王们的军队?阿勒坦当即大步走向营地,吩咐守夜的士兵:“吹响牛角号,唤醒所有人!”
不多时,打探军情的斥候也飞马来报:“对方军队打的是‘沐’字帅旗。”
“沐”姓的大将?铭国朝廷有这号人物?阿勒坦略一思索,看了看荆红追。荆红追摇头:“没听说过。”
阿勒坦纵身上马,夜风吹得发辫上的珠玉互相敲击发出泠泠脆响,战意凛然:“管他是谁,该打的打,该谈的谈!”
他一声令下,率骑兵冲出城门。荆红追也用唿哨声召来马匹,随之而去。
第431章先把谁踢出局
“就这么当面锣、对面鼓地直接开干……皇上是怎么考虑的?”一同蹲在过路村庄的树下啃葱油饼时,苏晏斟酌再三,问道。
葱油饼外洒芝麻与葱末,内裹碎肉臊子,烤得又酥又香,热腾腾的刚出炉时,更是香得粗犷而猛烈,咬一口,那股人间烟火气息能从鼻腔一路窜进肺腑。
这是朱贺霖在宫中从未见过的乡野小食,这会儿连吃四个,还不打算停嘴。他用手背揩去嘴角芝麻,边嚼边说:“我倒是想抄那北蛮子的后路啊,可你看看昌平州那地形,三面环山,就一个朝东的开口,易守难攻。就算趁夜袭营,那也得敌军疲劳或是麻痹大意才好得手,我看阿勒坦警觉得很呢,选择在昌平休整也是别有用心出动京军和十二卫打他吧,怕守在京城外围的藩王们就有空子钻了;不出兵打他吧,他的驻军地距离京城仅仅百里,随时可以攻城,足够整个朝廷坐立难安。”
苏晏知道朱贺霖说得不错,如今这位年轻的天子考虑情况越发全面,留给他教导的空间越来越小了。他当然不能见朱贺霖与阿勒坦真打起来,建议道:“要不先派一队使者去会面阿勒坦,双方接触接触?说不定能避免大干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