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怀尘住在了遗梦洲。
梦沧君给他腾了个小房间,与书院弟子住在一块。
遗梦洲有岛民也有弟子,四方书院更是只有优秀弟子才能居住。谢怀尘被分配到弟子居,矮矮一排竹楼,他住在最角落的壹贰零叁号房。
梦沧君把他安排之后就没怎么现身,治疗都是弟子们进行。岛上弟子不问世事,偶然来了一位中陆人,都有些好奇,时常借着练习医术的名头向谢怀尘讨教。
而谢怀尘来遗梦洲后一直以真面目示人,众人都将他认作谢洛衡。因为谢洛衡小时候曾在遗梦洲住过,许多大弟子还记得他,也对他格外照拂。
“谢公子,听说您曾见过仙术秘籍,那仙籍长什么样?师兄们去买过仙籍拓本,结果那拓本里的内容根本看不懂。”换药弟子一边给谢怀尘缠纱布一边问。
自谢怀尘住下,每日都有弟子上门换药以及符术治疗,他也习惯了来访弟子时不时地发问,一般能解答的都耐心解释:“不错,仙术秘籍真品上的文字确实杂乱无章,浮黎界目前没人能看懂。”
弟子用剪子剪断纱布,一边处理一边好奇:“可是巫族的那位新大巫好像就看懂了,听说巫族拿到秘籍之后,云无相功力大增,直接杀了兄长篡位。他对谢氏也多般维护,是不是因为您告诉了他关于仙术秘籍的秘密,所以巫族才和谢氏联盟?”
谢怀尘伸手取过外袍:“这些是谁告诉你的?”
弟子收起绷带和药物,老实答:“海上听来的。”
谢怀尘轻轻笑了下:“消息都传到了你这,还叫消息么?”
弟子恍然:“所以……”
所以都是谣言。
伤口处理过后,谢怀尘穿好衣物,带上墨白双剑便要出门。
小弟子吓得一跳:“哎,谢公子!您现在不能出门,别动了伤口!”
谢怀尘一直怀疑莲献磨磨唧唧的性子从何而来,来了遗梦洲才知道,原来岛上弟子都是这个德行,其中以莲献为登峰造极。
他:“我要见梦沧君。”
小弟子给他披了一件大氅:“老师正在星辰台,我这就去禀告。”
他随手将大氅扔掉:“不用,我自己去见他。”
主角那个伪君子,平日就爱穿得厚厚的,用病弱迷惑他人。他谢怀尘可不爱这套。
竹门打开,小弟子仍不放心地跟在后面。
谢怀尘穿过竹林,穿过院门,书院广场上正有夫子讲学。他从听学弟子们的身后穿过,然后沿小桥走到南院。南院与街市毗邻,隔着院墙能听见嘈杂的人声,他走到门口,守门弟子将他拦下,一路跟随的小弟子赶紧出示弟子牌,让谢怀尘顺利走出书院。
遗梦洲上除了书院,也有街道和集市,只是规模小,只有几个装着满筐鱼的岛民在集市上摆摊。人们来来往往,谢怀尘张望着星辰台的方向,然后几个弟子朝自己跑来。
“谢公子!”对方气喘吁吁地,见他如见救命恩人,“总算找到您,您快来悬医阁吧……阁里的狗发疯了……”
最近几日,除了治疗伤势,谢怀尘也顺手帮岛上弟子解决了不少棘手问题。遗梦洲弟子皆会医术,但没有修道,不会武功。他的道术经常可以帮到他们。
谢怀尘停步,徐徐道:“发疯?具体怎么回事?”
小弟子拉着他袖子一顿诉苦:“是……是有病人发疯,先把狗咬了!狗正在院子里嚎呢,我们都不敢进院子……”
谢怀尘:“……”
“谢公子,你会道术,能不能帮忙让病人和狗都镇定下来……”
另一个小弟子也伸出沾了牙印的手,哭得眼泪鼻涕一起掉:“那病人……他他咬了我一口,呜呜我会不会也被传染,会不会要死了……”
谢怀尘看了眼牙印,红红的,没破皮。
又看了眼小弟子,个头还没到自己的胸,揉着眼睛,哭得直打嗝。
他不由软了语气:“病源通常由血液传染,没破皮就没事。”
这一开口,众弟子皆露出喜色。
谢怀尘叹口气:“好了,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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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厢遗梦洲上的日子平平无奇,另一厢华氏已经传开了——谢氏少主被送去遗梦洲疗伤。
这个消息之所以被泄露,是因为华氏大宴的第二日,梦沧君就寄来了一份书函,上面写着谢少主的诊费,以及谢少主和云巫主是如何走锋海无极道过来的,如何弄脏了他心爱的小船,如何对他出言不逊。华氏作为遗梦洲的友好邻居,不该放任这种恶客进门,所以华氏要付他一半的精神损失费,费用就是谢少主的诊费。
洋洋洒洒十几页,虽然逻辑胡扯,但华氏上下都知道了云巫主和谢少主昨晚偷偷溜去了锋海无极道,还惹怒了梦沧君。所幸华夫人因为云舟杭之死无暇处理此事,巫族也在第二日启程离开上隐。
几日后,桃丘之中。
神蛊抖了抖自己的小金翅,悠悠飞出华夫人的雅芝居。它的目标是半山腰的一间桃木屋,屋外种满白色的桃花,门前是平湖和飞瀑。此地为后山,少有人往来,神蛊停在窗檐上,往里悄悄探头。
里面陈设简单,只住了一人。那人背影颀长,正在穿一件素白长衫。长衫的领子颇高,似乎是特意定做,刚好遮住那人脖颈上浅浅的疤痕。神蛊扇了扇翅膀,那人立刻察觉,转头,一道巫祝随着厉风袭来。
“啾啾啾!(是我!)”
神蛊翅膀猛扇,吓得一蹦三尺高,险险躲过巫祝,同时屋中男子的容貌也完整地呈现在它眼前。斜飞的英挺剑眉,细长锐利的黑眸,削薄轻抿的唇以及棱角分明的轮廓,一刹那的眼神如黑夜里的鹰,还带着一丝冷漠。
不过这份冷漠在看清神蛊时消弭了。
神蛊见他神色缓和,迫不及待地扑进他怀里。
“呜呜……”
那人用修长的指抚摸神蛊毛绒绒的头。
“哭什么。”
“啾呜……(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