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临位于江陵地界,与江陵谐音一致,也是江陵重要的中枢城池。
江陵依水而生,没有源源不断提供灵气的灵河,就是一座废城。而炼化灵河需要聚灵阵,浩瀚的灵气从河水中抽出,经过一道道聚灵阵流往太渊城,这每一道聚灵阵就是一座屏障。江临是离太渊城最近的聚灵城池,也是江陵最后的屏障。
而仙术秘籍,就将在此现世。
得到了推演结果,谢怀尘打算离开遗梦洲。受梦沧君的照拂,他之前受的伤好得七七八八,所以也没必要再待在岛上。
梦沧君听闻他要离开,在书院摆了桌酒,给他饯别。传信纸鹤飞到谢怀尘的屋子里,谢怀尘以为是蛾子,随手一挥,纸鹤就被无情摔出窗外。
窗外,纸鹤伸着脖子叫:“兔崽子!敢摔你爷爷的纸鹤!”
谢怀尘探出窗外,这才发现那是梦沧君的传信纸鹤,可惜叠得又小又丑,与蛾子没什么分别。
等去了书院,桌子旁就只坐着梦沧君一人,那小手臂够不着桌边菜,只能搬了小板凳摞在椅子上,身高恰好与桌面持平。
见谢怀尘来了,小梦沧君招手:“坐。”
谢怀尘在他对面拂衣坐下。
两人所处的是一座听风榭,四面无墙,只用浅蓝的薄纱屏风挡着,微风徐来,能闻到书院的樟香和海风的淡腥味。
谢怀尘看见桌旁还有两个椅子,了然:“看来我是最准时的。”
梦沧君哼了一声:“那两个小子,姓白的带着华丫头回去了,西极的那个不知道在哪逍遥,连我的纸鹤都找不到他踪影。”
谢怀尘给自己斟了杯酒,目光扫了眼满桌的海鲜:“所以前辈是有话要与我说了。”
云释会走,在他意料之中。上次伥阁过来,他故意将云释安排在第一个传送口,就是想借伥阁阁主之手杀了对方。云释想必也察觉到了,既然来意已经暴露,就没必要再留在岛上。
而剑尊,此人行踪不明,意图也不明,是他目前最忌惮的人。
梦沧君熟练地剥出一个光溜溜的虾仁,又砸了个蟹腿,边吃边说:“是啊小子,咱们的约定什么时候能兑现?”
推演之前,谢怀尘曾许诺梦沧君自由,允他离开遗梦洲。现在梦沧君是要讨债了。
谢怀尘:“前辈这么相信我?”
梦沧君瞪眼:“可别讹我,我是看你身上有天道气息,猜你总有些伎俩。要是骗我,今儿就把你扔进锋海,想喂什么鱼自己挑,保你海葬齐全。”
谢怀尘:“前辈见过天道?”
梦沧君一噎,发现自己说漏嘴,但转念又想到谢怀尘知道自己底细,虽然不知道对方怎么知道的,但总归没什么好隐瞒:“老夫当年升仙之时,远远看过一眼,其实也没什么稀奇,就是个人。”
人?谢怀尘失笑,天道他最清楚,是由浩瀚的数据组成的天道系统。梦沧君说自己看到了人,说明他看到的不是天道本体,更有可能是看到了天君。
梦沧君敲碗:“喂,别岔话题,快告诉我离开遗梦洲的方法。”
谢怀尘慢条斯理地:“方法自然有,不过在谢洛衡身上。”
散仙之所以无法进入尘世,无非是被一条天道规则排斥在外。解决的办法,要么把规则斩了,要么给散仙再加一道规则,掩盖身份,蒙混入世。
谢怀尘:“不要用怀疑的目光看我,你自己想想,谢洛衡是谁的徒弟?青君修为至深,与天君齐名,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还未升仙?他必然用了什么手段,能躲过天道法眼,在人世自由行走。”
梦沧君惊了:“这就是你的解决办法??”
谢怀尘拿起筷子:“放心,谢洛衡一定有。”
他会给他。
梦沧君却显然不信,拍着桌子扬言要送谢怀尘去归墟喂鱼,谢怀尘岿然不动,反而拈了些鱼肉送进嘴里。
仙人不食五谷,但他偏爱鱼。
两人一个气势汹汹一个不动如山之际,有书院弟子走了上来。梦沧君立时坐下,小脸一变,慈祥而和蔼地问:“怎么了?”
书院弟子作礼道:“老师,大师兄回来了。”
闻言,梦沧君和谢怀尘皆是一愣。
书院的大师兄自然是莲献。而刚不久逃走的伥阁阁主,也是莲献的模样,谢怀尘和梦沧君正愁找不到人问事情真相,这厢肇事者就自己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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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半月前,莲献是和谢洛衡一起消失的。
或者换句话说,谢洛衡把莲献拎走了,然后扔在廖无人烟的荒野。荒野上野兽肆虐,莲献在里面惊心动魄地逃了半个月,最后终于找到一座城池,用传送阵回了遗梦洲。
莲献回想了下半个月前发生的事。
当时谢前辈和云前辈一起走锋海无极道去见师尊,他和巫族的祭使们等在岸边。谁知回来的只有谢前辈,云前辈被扣押了。
莲献私心里认为,师尊绝不会伤害无辜,但谢前辈怒而不发的模样委实有些可怕。果然,最后谢前辈一手把他拎上天,逼他说出遗梦洲的入口。
他不得已说了护岛大阵的破解之法,顺便安慰了下谢前辈。
然后呢?
然后……
谢洛衡:“我准备带厚礼去拜访梦沧君,怎样?你带路?”
莲献迟疑道:“我……”
谢洛衡一拂袖,打断他:“罢了,带着你也是拖累,本尊一个人过去。”
话落,周身气息陡变。
两人本是在高空,脚下不过薄薄一缕剑气,莲献不会御剑也不会冯虚御风,只能小心翼翼站在剑气上一动不动。谢洛衡负手,周围空气沉重得令人窒息,无形的剑意荡开,绵密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力。
这种让人喘不过气的威压……
莲献额上顿生冷汗,这种威压他只在师尊身上见过!
他猛然抬头,只见谢洛衡墨发飞扬,以他为中心,由万千小剑组成的剑域迅速展开。周围的一切被摧毁,连风声都被抹杀在剑意中。金冠、玉带、璎珞……谢洛衡身上繁复的衣饰被剑气悉数绞碎,化为金粉簌簌落下来。
一声低呼,莲献恍然认出眼前人是谁。
这剑意——是剑尊!
发冠在剑气中化为齑粉,如墨的长发披散下来,谢洛衡的双眸却极亮。身上衣饰虽然精美,却并非神品,剑气将一切俗物净化,最后谢洛衡只着一袭白衫临风而立。
莲献惊得瞪大眼睛:“前辈……”
谢洛衡并指在自己脸上画了几笔,画出一张剑气制成的面皮,薄薄覆盖在脸上,那熟悉的面容转瞬化为剑尊平平无奇的脸。
莲献没想到谢洛衡竟在他面前化作剑尊的模样,那高不可及的剑境根本无法作假,他惊奇道:“你到底是谁?!”
谢洛衡低头,给他一个温醇的笑:“你倒不如问问,偷窥我的秘密,是否能逃过一劫?”
话落,一道冰冷的杀意直逼莲献,后者闷哼一声,缓缓跪下,后背尽是冷汗。眼看剑气即将划过脖颈,莲献面色苍白,却并不开口求饶,双眸定定看着谢洛衡,似信任又似有些失落。
千钧一发之际,剑光堪堪划过他的脖颈,只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谢洛衡顺势收剑,笑道:“你这么天真,实在让人没有威胁的乐趣。”
莲献松一口气,这才发现全身都被冷汗湿透了,然而不等他站起来,忽然发现脚下一空,整个人顿时从高空摔落。
“!——”
谢洛衡一挥袖,将莲献随意地扔到西北一处荒林。后者完全抵抗不了他的剑意,只能失去控制地从万里高空直直坠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