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的灯已经关掉了,猫猫狗狗在其他房间睡觉,打扰不到她。
满室沉暗,杜明茶蜷缩着身体,她能闻到沈淮与身上好闻的味道,也能感受到他搭在自己腰部的手指温度。
她忽然有些心安。
之前一直觉着沈淮与如天上朗月,而如今,她终于能够登月了。
半梦半醒间,杜明茶听到耳侧传来熟悉的《难忘今宵》。
依稀间,仿佛又回到无忧无虑的一年前。
一年前的新年,杜明茶和爸爸妈妈一起包饺子,准备年夜饭,面粉蹭了一手,洗的时候粘粘糊糊,要花好大力气才能洗干净。
杜明茶寒假前的最后一次市统考考的很差,过年的前两天才出了成绩,难受到吃不下饭。
春晚也看的不舒服,还和爸爸妈妈吵了一架,赌气,年夜饭吃到一半就跑回房间。
卧室里没有东西吃,很饿,杜明茶肚子咕噜噜响,委屈地吃了两包辣条,碍着少女倔强古怪的自尊心,不好意思出去吃。
只用手机偷偷看网络春晚,信号不好,放几分钟就卡顿。
最后还是爸爸敲门,故作轻松地叫她:“明茶,出来,唱你最喜欢的《难忘今宵》啦,错过今年,那可就得再等一年了!”
杜明茶这才出去。
已经过了十二点,年夜饭都凉透了,妈妈又亲手为她下了热腾腾的饺子,鲅鱼馅,煮的鼓鼓囊囊,饺子肚鼓起来,包着一窝鲜美汤汁。
杜明茶捧着碗,一边被饺子烫的舌头疼,一边目不转睛地看电视。
那时候杜明茶还不知道,那是她和父母度过的最后一个新年。
最后一顿年夜饭,她没有吃完。
……
沈淮与轻拍着杜明茶背部。
她已经睡着了,肩膀瘦弱,胳膊腿都纤细。比初见时稍稍丰腴了些,却仍旧一副不禁风的模样。
沈淮与暗叹自己昏了头,原本想着等她年岁再大些。
欺负一个刚成年不久的女孩,是他最不齿的事情。
但无法抵制诱惑,幸好没有真正伤害到她。
眼看着她熟睡,春晚也将结束。
沈淮与将她抱起来,听见杜明茶梦呓般地念着什么。
他不动了,附耳上去,仔细听。
听了好久,才依稀辨认出。
她在说。
“……爸爸,妈妈,对不起,我不和你们吵架了……”
沈淮与顿了顿。
他抱着瘦弱的杜明茶,侧身看窗外万家灯火,璀璨明灯。
没有一盏灯为杜明茶而亮。
他怀中人已经没有家了。
杜明茶在次日清晨说要回学校,说在宿舍里才睡的安心,想要好好休息。
沈淮与没有疑心,他亲自开车送她回去。C大静悄悄的,格外寂静。
雪花融化了一半,道路两旁的松柏树下,一半是黑色的土地,一半覆盖着冰雪,融在一起,沈淮与目送着杜明茶背影消失在教学楼转角处,才离开。
在他家里的这一天,杜明茶确实累坏了。
沈淮与留给她充足的休息时间,等初二中午才让宋乘轩开车去了她学校。仍旧停在离她宿舍最近的停车点,亲自给她打电话。
这一次,杜明茶接的很迟。
“喂,”杜明茶那端声音嘈杂,她慢吞吞地问,“怎么了,淮老师?”
沈淮与听见背景音,皱眉:“你在哪儿?”
“我回老家了呀,”杜明茶拉着小行李箱,她穿的厚厚的,白色毛衣加蓝色牛仔裤,外面仍旧是她的羽绒服,一手摘了手套,拿着手机,“怎么了?”
她刚刚出火车站,黑车司机凑过来:“美女,坐车吗?去哪儿?去汽车站,两块钱一位……”
杜明茶朝他摆摆手,示意自己不坐车。
沈淮与显然听到了,他坐起来:“你就这么走了?”
宋乘轩愣了愣,握住方向盘的手一抖。
沈淮与看了他一眼,打开车门下车。
“不然呢?”杜明茶笑着说,“我爸妈过年也没人陪,太孤单了。”
她吸了口气,郑重:“淮老师,谢谢您的招待,前天的事情就当——”
沈淮与打断她的话:“你当我是什么?”
他凝视着玻璃窗上渐渐凝结起来的雾气,笑了一下,提醒她:“明茶,我很传统、保守。”
“得了吧,”杜明茶说,“您从厨房玩到卧室又从卧室玩到书房、浴室,玩完镜子玩地毯,玩完地毯玩书桌,这算哪门子保守?”
沈淮与只凝神接电话,一手关好车门。
没有看到,在他身后不远处,手捧大束玫瑰的沈少寒猛然转身。
沈少寒早从邓言深那边听说杜明茶今年独自留校过年,他前两天脱不开身,今天才想带礼物来看看她。
只是不曾想,竟然在这儿遇见沈淮与。
沈少寒并没有多想,他捧着玫瑰,拎着礼盒过来。
沈淮与没有转身,他在和手机那边的人说着什么,声音低沉。
离沈淮与还剩五步远的位置,沈少寒清晰地听到沈淮与手机传来的炸毛控诉:“全身上下被您种的全是草莓印了,您还好意思和我说传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