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越深通兵法,他并没有直接针对万安和刘珝,而是拿起一张试卷看向内阁第三阁老刘吉道:
“阁老,这张试卷听说乃是贵府未出五服的亲戚,若说起来,还请阁老避嫌则个,勿使天下读书人非议为好。”
刘吉愕然,我没招你惹你吧,为何针对于我?莫非以为我是内阁里最好欺的那个?
一念及此,刘吉内心大怒,面上却是平静无波地说道:
“世昌老弟慎言,此时皆是糊名,谁知哪张试卷何人所作!何况先贤有云,举贤不避亲,吾为国求材,自然是责无旁贷的,若是照你这般臆测,咱们人人手里都有一份试卷,难不成个个都是私相授受不成?!”
刘吉这番话,自然是先把自己站在道德高地,挑拨众怒针对王越。
这属于高段位官员里最无耻的手段,你和我谈规矩,我便与你谈道德。
王越嘿嘿一笑道:
“就事论事,虽然两张试卷都是八个圈,看起来是同一水准。但你手里那张试卷却是一个叉一个直,而吾手中这张卷子却是一个叉一个尖,这就是你手中试卷低了吾手中这张试卷半个头!”
王越也是极无赖的,你与我谈道德,我偏偏就与你谈规矩。
“你……”刘吉心头一紧,再不能转移话题,因为这确实是自己手里这张试卷比不上王越试卷之处。
而且最不爽的是,对方手里试卷的那个“尖”还是自己画上去的。
不过刘吉向以狡诈多谋著称,眼珠一转便有了:
“果然不愧是左都御史,明察秋毫,好好好,既然如此,所有八个圈的试卷都排一排,大家都排一排座次,看看是哪张最后出局!”
既然谈规矩,那就谈吧,反正法不责众,且看谁先受不了,反正不是我!
他可是知道,万首辅和刘次辅手里的试卷可都是有两个叉的!
并且两人手中试卷的两个叉还都是刘吉画上去的,此时一想,心里平衡多了。
万安和刘珝对视一眼,他两人自然又站在同一阵线。
万安不悦道:“吾等为国求贤,你当是菜市场里挑白菜么,八个圈即代表了大义所在,众望所归,其余叉叉,不过各人见解不同,不足为据。”
“然也!”刘次辅挥了挥手里试卷:“为国求贤,当取大处,不可于小处斤斤文计较,当按惯例以硬指标为准强,比如吾手中此卷,姓名皆吉,正应了国家大典之喜!”
王越不作声,此时他成功地挑起了战火,把锅甩给了刘吉,自然是乐得看他们狗咬狗的。
刘吉虽然明白自己是被王越套路了,却是不得不硬扛下来,不过刘吉外号“刘棉花”可不是白叫的。
这个外号包含的意思除了耐打抗造之外,还是指此人绵里藏针,反击十分犀利。
刘吉仰天大笑三声反唇相讥道:
“叔温兄,既然提到了硬指标,那吾就好好说道说道,吾手中此卷,相貌堂堂,实乃人中潘安宋玉,足以羞死汝手中那人!
还有啊,眉州兄,你手里那人大家都是知道的,虽不能说是獐头鼠目,一个委琐却是当之无愧的,让这样的人御街夸官,只怕天下女子都不敢嫁人!所以呢,你懂的!”
刘吉不愧是棉里藏针的“刘棉花”,不反击则已,一反击就把人刺得鲜血淋漓啊!
不要以为科考排名考虑长相、姓名、出身这些十分荒唐,但在大明朝这个看脸的时代却是妥妥的政治正确,称之为硬指标。
太祖定下的规矩,成祖又强化过,老朱家的子孙们一直自认颜值过人,比如成化,就自认现在的大明第一英俊那个中年,对三鼎甲的相貌自然是马虎不得的。
毕竟三鼎甲是天下瞩目的焦点人物,相貌必须契合公众心目中最完美的形像。
君不见近期京城流行着一句话么——颜值即正义!
美男子未必是状元,状元却定然是美男子。
王越微笑不语,赢定了!
在颜值这方面,方唐镜有着碾压境界的优势,现在刘阁老已经驳得另两位阁老面色雪白,大局定矣!
至此,万首辅和刘次辅不得不退而求其次,同意按圈尖点直叉的累计来细分人选。
但大家细细一排之后,出局的竟然不是万刘两位里的人,而是工部张尚手里的试卷,于是众人皆大欢喜!
当然,事后有谣言说是张尚书临时修改了自己手中试卷,将其中一个点改成了叉,避免了一场旷日持久的撕弊大战,成功地维系了文官集团的合谐,实乃深明大义,前途不可限量。
这些都是谣言,不可……不信。
前十搞定,自然是请了梁公公来将十份卷子进呈御览,以确定最终的三鼎甲名次!
梁公公拿着前十的试卷,一眼就看到了里面有方唐镜的试卷,心里乐开了花……
很好,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