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廣这次却是微微抬起了头,坦然接受赵启的审视。
在他看来,如今朝廷争乱不休。
外有国敌的情况下,天子的行踪竟还被某位大臣所出卖,而且他深知自己恩师和柴端之间的关系远非表面那般平和。
相互之间在不断的较量中,甚至此次乌林沦陷,东林军几近覆灭,都是因为自己恩师和柴端之间的争斗。
但这些话他不可能告诉赵启。
不是因为赵启没有亲政,而是韦一行乃他的恩师。
赵启突兀说道:“自灵帝时起,本朝就已走上了下坡路,乱象不断却又无人愿止,就如胡卿所说武备松弛,是因贪图享乐也,是因上官坐吃空饷也。”
胡廣低头,眸含愕然之色。
一个五岁就被送到东越为质的皇子,登基至今时日也极短,而且还被圣后娘娘所掌控,能够接触到的东西大多都是圣后愿意给他看到的。
军中坐吃空饷对于他来说已司空见惯,但对于小皇帝来说,他不应该知道才是。
赵启平静说道:“再如胡卿所说之赋税,较景泰三年时期已翻了一倍,可据朕所知景泰三年光是赋税收入便有一千万,
为何去年本朝全国收入竟才六百多万,此为何故?百姓受苦,他们的血被朝廷抽了,但是这些血最终又去那里了?进臭水沟了吗?”
胡廣也忍不住叹了口气,臭水沟三个字更是让他深深低下了头。
赵启不知道胡廣是不是臭水沟其中一条,现在也不是在意这个的时候,“自兴平四年以后,朝廷之财政就已经崩坏,父皇在时,虽有修补之意,
但终究还是败给了贪官污吏,朕昨夜之所以推举胡卿为监御史,所谋便在此间,西原乃国之天府,胡卿忧国忧民之心朕已得见,”
啪嗒一声脆响。
赵启拦下胡廣攻势,“希望胡卿也能够将此心用在西原九郡上,若明年再是如此,那么国将不安,望君郑重以待。”
胡廣离席跪下,他想了想或许这才是陛下召见他的意图,
实际上,他之所以选择离开韦一行,亦是看到了这一点,希望能够从地方上再扶大昭,当即行礼道:“臣遵旨。”
赵启挥手示意他无须多礼,“朕适才听胡卿所说之家国观念大受触动,家不忧国,国将不存,国不护家,家自不忧国,”
“而今西原边陲西羌乱民,胡卿此去无须顾忌,定要将国威远播羌地,以收民心,为国添户。”
胡廣眸光微变。
西羌之乱至今朝廷还在拖着。
但皇帝的意思显然是要让他推行那定夷之策。
赵启也没有等待他的回答,朗声笑道:“胡卿,承让了。”
胡廣拜道:“谢陛下赐教。”
赵启笑道:“朕亦受教了,胡卿此前所言摒弃前嫌,交好燕国,轻徭薄赋休养生息之国策,朕深以为然啊,只是想要推行何其难也。”
胡廣神色大震,小皇帝居然如此快就表明了态度,难道陛下早已思过?
这一刻,他似乎看到了一缕明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