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深上马时夜雨正急,杨子仪哆哆嗦嗦的从营帐里爬起来劝:“夜里走山路本就不甚安全,况且这会儿又还下着大雨,老大,你明儿早上再动身不行?”
李云深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没什么迟疑:“我放心不下谢公子。”
蹄声划过长夜寂静,杨子仪看着前路策马疾驰的李云深突然有那么一丝后悔。
——当初藏书格外,他为何没有拉住李云深?
是了,藏书阁那一事,他其实阻挡了李云深一瞬间,当时场面混乱不堪,没有人清楚看见他的动作,就连李云深都未曾知道,但他当时确实阻拦过李云深,只是没能拦住,反而叫李云落下了耳疾。
李云深喜欢谁宠着谁只要不过分都无妨,哪怕三天两头的换人,他照样能嬉皮笑脸的闹,可谢公子不一样,老大对谢公子明显逾越了,恐怕连他自己的不曾知道,他平日里究竟有多在意谢公子。
——那分明已经超过了宠爱的范畴。
他怕,有朝一日,谢青吾会成为李云深的掣肘。
而老大日后登临九五,又怎能有如此明显的软肋?
李云深赶了一夜山路,终于赶到济明城下时天色朦胧微亮,大雨稍停,他翻身下马,本来已经两步冲入客栈,正准备推门时才骤然发觉自己身上已经全部湿透了,从发梢到脚踝,雨水滴滴答答的直往下掉,身后都是泥泞的一串水印子。
谢公子体虚畏寒,自己这一身寒气进去别再给人冻着,咬了咬牙,还是没推开门,转身去换了件干衣裳,这才急匆匆闯进去。
屋子里倒还暖和,留下的侍卫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在屋里生了碳火,看见李云深进来忙开口回禀:“公子从昨日开始不舒服,请过城里大夫来看过,也没说什么病症出来,是属下自作主张去请王爷回来——”
李云深根本没空去搭理他们,手下人立即识趣的退下了,顺带把门掩好。
谢公子窝在被子里只能看出脸色极苍白,李云深过去坐在榻边,拿手去探上人额头:“谢公子?”
又不知人是否醒着,怕吵到了他,因此声音也是压低了的。
谢青吾没睁眼,只是用冰凉的额头蹭了蹭李云深掌心,哑着嗓子道:“冷。”
是真的冷,五脏六腑寒气升腾,冷的筋骨都隐隐感到疼痛。
冰冷的额头触上同样冰冷的掌心,谢青吾愣了愣,而后费力的仰起头,想撑起身来,李云深怕他又累着赶忙伸手去扶,一来二去,谢公子成功赖在了人手臂边上:“昨天晚上下了一夜的雨,王爷是,特地冒雨赶回来的?”
不知道为什么面对这个明明很正常的问题,李云深突然有点不知道怎么答话,只能生硬的岔开话题,“身上疼不疼?这两日又下雨,阴雨天腿疾犯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