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天城，戚府。
身披加厚长袍的余越在站在景观湖上的长廊中，怔怔地望着外面。
屋顶上、院墙上、树枝上、假山上盖着薄薄的一层白雪，庭院中的大部分地面则因为时长有人走过，仅仅一滩又一滩污水边缘还残留着一些雪白。
天空仍有雪花飘落，给屋顶、院墙、树枝、假山上的雪白持续增加着厚度，雪花也落在了湖面上，不过湖面并没有结冰，只是不再像镜子般光滑，而是增添了了一层磨砂般的质感。
“已经是新的一年了。”
戚天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余越身旁，同样也是身披加厚长袍，随着余越的目光望向长廊外，感叹道。
今天正是春节，正月初一。
戚府虽然因为年轻族人大多已经跟随戚兰东赴都城而有些冷清，但院墙外其实是一副万象更新的极热闹的景象。
“准备得怎么样了？”余越问。
“随时可以出发。”戚天答。
还在冬月里的时候，戚天便已经与父亲商定跟随余越前往凌虚阁了。
余越点点头，“那我们就初三出发吧。”
凌虚阁每年招收新弟子的时间都固定在初五到十五，在正月十五的灯会上，凌虚阁同时举行欢迎新弟子的典礼。
“想想还有哪些人不曾告别的，可要抓紧时间了。”余越知道戚天不喜欢被摸头，于是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戚天作出一个颇为洒脱的笑容，耸了耸肩。
余越也在心中想着是否还有人是不曾道别的。
除了洪毅，我在这西天城似乎并没有什么交情比较深的人了。何况我现在并不是“余越”，而是岳涛。
说起来我已经顶着“岳涛”这个身份在西天城活动的时间居然比“余越”还要久，这么一想还真是有些奇怪啊。
戚兰的话，可以考虑等我进入凌虚阁之后去一封书信。
洪毅身为城主之子，这时候应酬极多，早料到这一点的余越在年前便与他打了招呼，因此也不必再去了。
对了，还有鲁老。
余越忽然想起来一个自己漏掉的人。
这时候戚天也是一拍脑门，说道：“好像有段时间不曾见过鲁老了。”
余越也点点头。
两人于是离开长廊，走到大门边，推门踏雪而去。
从正街到卫城巷，一路上泥泞渐少，白雪渐厚。
在这样一个日子，卫城巷的房屋仍是大门紧闭，仿佛那些节日的走动与这片区域无关。
四行脚印延伸到鲁盘所居住的房屋门口。
余越轻叩门扉，开门的仍是一楼的住户。
简单地问候了几句以后，两人便沿着石梯来到了鲁盘门前。
这一次，门关得很严实。
也还是怕冷的啊，不然怎么会记得关门呢。
余越和戚天相视一笑，伸手试着推了推门。
门没有闩上。
余越释放出念力，“看”到了屋内聚精会神研究着图纸的鲁盘。
为了避免出声惊扰了这个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老人而又要让他意识到自己的到来，余越选择通过念力直接向对方传递讯息。
伏案的老人若有所感地看向门边。
“你们怎么来了？”
“新年快乐。”余越露出一个柔和的小声，语气也十分柔和。
鲁盘愣了愣，然后上下打量了余越一眼，眼中有莫名的神光。
他醉心机巧，脾气古怪，终生未娶，几十年的生命中，节日与平日并无两样。
戚天同样也是道了声“新年快乐”。
“你们啊……”鲁盘笑着走到两人身前，“我一个孤寡老头子，劳你们惦记了。”
“你可是西天城最高明的铸器大师，理应有更多人惦记你。”余越说着，环视四周“你这屋子里冷得过头了。”
鲁盘的住所，不仅冷清，也寒冷。
因为室内稿纸太多，而鲁盘对于铸器以外的事情太过马虎，他便不曾使用炉火。
现在身上穿的棉服，还是洪毅去年年初在忙完之后看望他是送来的。
“好歹也是个灵武者，扛得住。”鲁盘笑笑，拍拍胸脯。
那干瘪的手掌拍在胸前棉服上的声音，并不沉闷。
余越取出在来的路上准备好的一些生活用具，递给鲁盘。
鲁盘一面说着“我老头子用不着这些东西”，一边接过余越手中之物，眼角的纹理有了时间以外的味道。
余越忽然又想起自己拾荒所得的一件小玩意儿，手空下来之后，在护腕上一抹，取出一面小旗子。
“这是‘日曜旗’，能储存太阳的力量，本是用来对付妖邪之物的，我拿着没用。”
“这玩意儿我自己能做。”鲁盘虽是这样说着，还是收下了这面旗子。
“鲁老，我给你的东西，你一定喜欢！”戚天神秘一笑。
“你小子，又有什么新想法了？”
戚天颇为神气地扬了扬头，“纸笔伺候~”
鲁盘连忙将戚天请到桌边。
既然都要离开了，就一次性给你多画一些吧，嗯，那些重型武器也可以画出来让你自己琢磨琢磨。
戚天心中有了主意，一口气花了十多张图纸，并且比以往的更加精细，文字说明也占去了纸面上很大一部分空间。
画完图纸，戚天拍拍手，“初三我就要和余越哥去凌虚阁了，这些图纸你就慢慢琢磨吧。”
桌上的图纸和戚天的话语，这一次鲁老的注意力竟然首先放在了后者。
他微张着嘴，过了一小会儿说道：“那你们保重。”
……
正月初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