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月翻了个身看向了芦苗,道:“不是担心……就是、就是感觉有些茫然。”
“茫然什么?”天都要亮了,芦苗也没什么睡意,她笑着看向了秦月,“你心思太细了,少想一些吧!”
“在茫然……像我这样什么都不会的女人,好像只能等着别人去救。”秦月垂下眼睑,“会觉得自己没用。”
芦苗顿了顿,是没想到秦月在想这些。她伸手把秦月散落在脸颊的头发别到耳后,笑了笑,道:“你怎么不说这世道难,女人只有被欺负的份?遇到了事情,要么逆来顺受,要么以死相逼,都没有中间的道路可走。”
秦月再次看向了芦苗,想要说什么,但又觉得头隐隐作痛,张了张嘴巴又闭上了。
“换了是我,也得有人去救,否则就只能和徐淮信同归于尽。”芦苗说道,“这不能怪你,这世上所有女人,就算是高高在上的公主皇后太后,遇到无法抵抗的事情时候,也就只有这两条出路而已,没有第三条路可以走。”顿了顿,她轻笑了一声,“所以你不必去想你自己有什么过错,若真的有什么错,那也不过是这世道错了,把女人逼得没法独自站立,只能依附于他人。”
“谢谢你安慰我。”秦月眨了下眼睛,一滴眼泪顺着眼角,划过脸颊,消失在了枕畔。
芦苗看着她,道:“我以前也和你一样想那么多,后来我娘没了,也没什么心思去想了。想也没用,想得再多,这世道也不会改。既然改不了,那也只好忍受下来。”说到这里,她轻叹了一声,又道,“太平时候好,这天下越太平,好人就越多,对女人就不会那么严苛。若是遇着乱世了,人人自顾不暇,女人更没有活路,更要依附别人。往好处想,我们已经算好的了。”
“是啊……”秦月勉力扯了扯嘴角。
“快点好起来。”芦苗说道,“等好起来了,我们一起准备礼物去州府衙门道谢。”
一抹红霞出现在天际。
太阳升起来了。
容昭半梦半醒,背后的伤口牵扯着,让他时刻感觉着细密又无法散去的仿佛针扎的刺痛。
那时候他九死一生,为了救命,也顾不了那么多,到底还是留下了许多麻烦的后遗症。
回到京城中太医看过之后也没有什么太好的主意,这伤口久久不愈合自然是因为身体太虚伤了元气,自然伤了元气便也只能静养,可他肠胃也坏了吃不了什么东西,能消化的也就只有白粥药粥。
一切都只能仰赖于时间,寄希望于有一天他真的通过漫长的休养让自己好起来。
但他却总觉得一切只是他应得的报应。
便如他此时此刻半梦半醒,仿佛回到了两年前的容府。
在梦中,他似乎有了改变一切的能力,他向太后揭发了赵素娥的阴谋,然后与秦月忏悔了自己过失。
可终究是梦,梦里的秦月冷冰冰地没有给他任何回应。
他奇妙地通过他人的视角看着梦中的自己,他看着面容模糊的自己,心知自己一切只是妄想。
他到洛州来到底为了什么?
他给不了自己一个答案。
他大约已经命不久矣,他辜负了一个曾经把一切托付给自己的女人。
他一边想重新开始,一边又想着应当到此为止。
他仿佛一个矛盾体,他自己也无法看清自己的内心。
究竟是悔恨,究竟是痛苦,究竟是自欺欺人。
他无法言说也不知应当如何言说,他一面想进一面想退,他甚至都开始厌恶这样的自己。
是应当厌恶的。
梦中的他却忽然回到了那年生辰时候他在二门时候遇到菱角的那一刻。
他想要跟随着菱角一起往正院去,但却还是如当年那样回绝了菱角走开了。
哪怕在梦中也没有后悔重来的机会。
他睁开眼睛,这小小的宅邸安静极了,他似乎能听到前面秦芦记在砍柴烧水还有说话的声音。
张笃应当是把秦月送回来了。
张笃是秦月喜欢的人。
是她喜欢的人。
容昭想起来当年的事情,那时候秦月猜测着他是不是与赵素娥有私情,他那时候只是笑着说她在胡思乱想,怎么可能有这样的事情?
而在此时此刻,他忽然明白了秦月当时的酸楚,甚至更甚。
密密麻麻的疼痛扎入胸腔,他重新闭上了眼睛,不愿再去想当年事。
可当年事便就在那里,无法忘记,无法抹去。
他没有机会去挽回自己喜欢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