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角阴影飞来,祁瑄依然站得笔直,并没有抬手阻挡,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拳头带过一阵冷厉的风,扑在祁瑄的脸上,留下一片暗沉沉的阴翳,拳头在距离祁瑄的鼻子一公分的地方停下。
余盛咬着牙问,“为什么不躲?”
“我知道这次你不会下手。”祁瑄笃定,他也愿意赌一把。
余盛握紧的拳头更加用力,他咬了咬牙关,似乎是在考虑是撤下拳头还是狠狠的给他一拳,毁灭他的自信。
两个人就这么僵持着,僵持了半分钟,办公室的氛围胶着,直到余盛的手机铃声响起。
电话号码显示是医院,余盛的父亲在医院已经住了一段时间了,可他只去看过他父亲一回。
这时候医院打电话过来,余盛明显有些心悸和多余的后怕。
余盛放下了拳头,却只是盯着手机,整个人像是僵持了,一动不动,祁瑄动作果断的拿起手机接过电话。
余盛还想阻止,他的话语终究是慢了一步,祁瑄已经接通了电话,还开了免提。
“余先生吗?您的父亲突然从医院里消失了,他是回家了吗?如果回家了,希望您通知他一声,他身体状况不好必须尽快回医院。”
余盛平常硬撑着面子,从他父亲住进医院这么长时间,也只去过一回,可这次听到他父亲消失了,他急的夺过了手机,“你们是怎么照顾病人的?连病人消失了都不知道。”
祁瑄认真的推测了一下,“我大概知道你父亲这时候在哪。”
余盛握着手机的手加重了几分力道,他挂断手机,和祁瑄两人对视了一眼,他心里也有一个答案。
两人一天以后得下了楼,来到车库,余盛正准备驱车去找他父亲,可是找遍了浑身上下,没有发现车钥匙,他认真的想了一下,他叫祁瑄,“我的车钥匙好像落在你的办公室了,让你的助理给我送下来。”
“我的办公室的大门需要虹膜和指纹验证,我走了,他们没有办法进入办公室。”祁瑄已经坐进了车里,他把车子从车位上开出来。
车子停在余盛的身侧,“别浪费时间了,找你父亲要紧。”
余盛犹豫了三秒,他看着祁瑄的车子,最后一咬牙一闭眼,像是豁出去上贼船一样的坐在了副驾驶座上。
“今天要不是看在找我父亲的份上,我才不会坐你的车子。”祁瑄也没说什么,余盛非要画蛇添足的强调一遍。
祁瑄以牙还牙,这种攻击却是避开要害的,不具伤害,“今天要不是看在你父亲的份上,我也不会让你坐进我的车子。”
“你!”余盛咬牙切齿。
两人高下立见,祁瑄笑了一下,他的车子开的很快。
余盛甚至没有指出他父亲可能会去的地方,可是祁瑄的车子走的方向一点都不差,甚至没有留给余盛挑错的余地。
车子在墓园停下,他们一前一后地解开安全带,帅气下车,墓园的氛围肃穆,他们来的时候日芒四射。
祁瑄和姜抒走了一段路,隔得远远的看见了余盛的父亲,他父亲果然来这里看他母亲了。
他父亲像是在说什么话,说到伤心处,抬起手来抹眼泪,祁瑄抬起手来,拦住了余盛的去路。
余盛生气,对祁瑄拦路的举止很不满,“让开!”
祁瑄的视线一直注视着他父亲,并没有偏头看余盛,余盛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最终还是咽下了到了嘴边的话。
他父亲穿着一身病服,正蹲在余盛母亲的墓碑前,说,“秀雅啊,我们的儿子余盛现在很有出息很能干,他自己开了一家公司,公司不断发展壮大,版图扩到北欧那边了,你要是能睁开眼,看一眼他现在的样子该多好。”
“你以前在世时,就说我的脾气倔的跟一头驴一样,还说希望以后余盛的脾气不要像我,可是结果他还是遗传我的坏脾气,甚至比我的脾气还要更倔。”
“倔脾气也不是一件坏事,但如果可以,我希望他的脾气不要像我。自从你去世后,他就再也没有碰过篮球了,把家里所有和篮球有关的东西都扔了。”
说到这里,余盛的父亲开始哽咽,他一大把年纪了,哭起来声音有些浑浊沧桑,更多的是直戳心底的痛。
余盛的父亲用袖子擦掉泪水,他像是在医院闷了很多天,现在终于可以找个人说话了,“这孩子还把当年你的死怪在自己身上,这些年我也是看得很心疼,不过这也怪我。”
“当年他说他要去打篮球,要成为一名职业篮球手,你为了鼓励他,让医生骗他,说你还有两三年的时间,其实那时候医生断言你只有半个月了,你怕你的病情会影响余盛,可现在想想,当时要是和他说实话该多好。”
“当年你进入手术室救治时,余盛在参加一场非常重要的篮球赛,本来他和祁瑄联手,可祁瑄突然毁约没去,余盛这臭脾气认定是祁瑄背叛了他,气的发了一场怒火,关掉了手机,自己喝闷酒去了。”
“结果就是他喝闷酒的那一晚,你永远的闭上了眼睛,余盛也错过了看你最后一面,而我也气昏了头,在他第二天出现时不由分数地打了他,还说了狠话没有他这个儿子,是我做错了,因为这件事情,他一直很自责。”
“我跟他说了那么多遍,他没有一次听进去,他认定这件事情是他的错,他以为他和教练发火吵架刺激到了你,才会导致你病情恶化,其实他错了,你能拖到那一天,已经是老天多少赏赐了几天时间。”
“现在我的身体也大不如从前,我也不知道我还能陪他多少天,不过秀雅啊,你放心,我一定会解开他的心结。”
祁瑄在距离余盛父亲身后几步路的地方听得清清楚楚,他相信余盛也听清楚了他父亲的这一段旁白,他转头看余盛,才发现余盛已经无声的泪流满面。
余盛双眼通红,倔强的抬起手来擦掉泪水,不想让自己狼狈的模样被祁瑄看见。
他转头就走,没有去打扰他父亲和他母亲说心声的时刻。
上个车子,余盛一直侧头看着车窗外,只给祁瑄留了个后脑勺。
以余盛母亲的忌日为标准,过了今天,就是他们之间冷战仇目的第五年了。
祁瑄没有系安全带,他说,“你刚才也听清了,你母亲的死不能怪你,医生本来断言她时间不多,并不是你听到的两三年时间。”
“不管怎么说,如果当年你没有毁约,我也不至于生气的关掉手机去喝闷酒,错过了我母亲的最后一面。”
这是最难打开的心结,像是绕了一个死结。
祁瑄沉默了半天,他没有说话,空气安静的像是停止,余盛转过头来,刚想发火,可是看到祁瑄悲伤的侧脸,他的喉结像是被水泥浇灌固定了。
“对不起。”祁瑄说,带有十二分的真心。
“对不起有什么用?”余盛别扭的别过头去看着车窗外,外面阳光灿烂,可他的心里却乌云密布。
祁瑄说,“我父亲一直不支持我打篮球,四年前我毁约的那一次,我父母大吵一架,我母亲的手受伤了,我去医院陪她了。”
“那为什么关机?”余盛在赛场上没有见到祁瑄,他给祁瑄打了那么多电话没有行通,加上其他队员的风言风语,他单方面以为祁瑄背叛了。
“手机摔坏了。”不是故意不接电话,是没办法接电话。
所以,余盛误会祁瑄了?
他给祁瑄打了那么多电话打不通,还以为被自己最亲密的兄弟背叛,从那天起,他们一个不问一个不说,就这么横眉冷对了四年。
真可笑,余盛想。
“你不知道的事情还有更多,你和杨碧霞分手那天,她母亲第一次抓到了她父亲出轨,那个小三到她母亲面前叫板,她母亲疯了一般的和她父亲闹,杨碧霞后来和我说了,她是太伤心太害怕太没有安全感,才会对冷淡的你说分手。”
“她说她也没有想到,你会答应。”
最起码四年之前,他们三人的关系都还不错,这四年到底是哪里出了岔子,走到今天这一步。
祁瑄平静的说,而余盛的心脏却疯狂抽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