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散朝后,阿奴在大政宫外唤住冯渊:“冯大人请留步。”
冯渊疑惑回头,看到阿奴,以为是魏昱有事要与他商议。熟门熟路的就要往偏殿走,阿奴笑着从身后摸出一个包袱来,递给他:“冯大人,这样手巧的姑娘,以后可是有福了。”
他将包袱打开一角,是他的外袍。摸一摸鼻尖,笑道:“您说笑了,举手之劳,举手之劳。”
阿奴与人站在廊下,提点他:“春潮姑娘是香姬娘娘的贴身侍婢,哄好了娘娘,冯大人也就能抱得美人归了。”
冯渊哪能听不出阿奴的言外之意,他摇头轻笑,无奈道:“魏昱是什么脾性,我和阿奴都晓得,他可不是轻易能劝动的人。”
“正因如此,才要冯大人这样通情达理的人,在一旁多加指导提点啊。”
两人相视一笑,冯渊说道:“我试一试,阿奴放心吧。”
而后抱着春潮洗过的衣服,心里美滋滋,步伐轻飘飘的往外走。
烈日当头,青砖上蒸腾着热气。阿奴两手一揣,叹一口气,他这把老骨头,可真是操碎了心咯。
他要在大政宫陪着陛下,挑选玉料,打制玉如意这样的活,自然落在了小春子头上。阿奴在他临去前特意叮嘱了:“挑大的,贵的,好看的。”
小春子很懂的点了点头:“师傅你放心吧,徒弟心里有数。”
他在库里看了数十块玉料,看的眼睛都花了,要么就是水头不够透,要么就是太小了,打不成抱在怀中的如意。
目光扫过最里头的黄花梨小几,红绸布盖着一块玉料。他上前掀开,登时就愣住了,太美了。玉体青中带蓝,纯粹透亮,周身散发着淡淡的光辉。光是用肉眼看,便能看出它浑厚细腻的质感。
他是瞧过给香姬做扇柄用的那块玉,只能说,眼前这块与它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之。
小春子上前比划了一下,大小正合适,乐呵呵的吩咐宫人将这块玉料搬去制造局打造。心道这次事做的好,师傅一定会对他刮目相看的。
管库房的宦官犹豫了一下,轻声说道:“您眼光好,这块......是雨国进供的,雨国产玉多,只是这样的稀世珍品,世上再难寻得第二块了。”
恩......小春子沉浸在这块玉的美丽之中,脑子里已经浮现出了师傅夸赞他的场景,哪里还听得进别人的话,只是一味的点头:“就这块了,搬动的时候都把自己的头别在裤腰带上,小心脑袋。”
管事宦官摇摇头,心道这毛头小子要倒大霉了。大宦官来挑玉料时,都没敢打这块的主意,他就这样定下了,真不知道是傻还是蠢。
不过他也没多劝,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应下后便派人去搬。送到制造局。工匠们看到这样的玉块,当真是不知如何下手,也不敢轻易下手。选了四位手艺最好,经验最丰富的老匠人出马,光图纸就画了三天。
时绥戴不惯崇国的首饰,总觉得花纹样式太过古板。可是雨国为她备下的嫁妆里,并没有王后的凤冠凤钗。于是每隔几日便要将首饰送到制造局改制,或者直接送去图纸,让工匠照着做。
芳姑今日亲自来送王后的九凤冠,甫一进屋,便瞧见工匠们埋在图纸中,皱着眉头,手下正描绘着什么。工匠们见东元宫的大姑姑来了,赶忙起身去行礼,来回走动时,桌上的纸被风刮起,洋洋洒洒的,有几张落在芳姑脚边。
她拾起一张去看,应该是玉如意。柄为祥云,缠枝并蒂莲纹。如意头上画了蝙蝠与蝴蝶,都是好寓意。她笑道:“这是做给谁的,画的真精致啊。”
工匠回道:“是陛下吩咐做的。”
芳姑唇边的笑意更深了,若是陛下用,便不会画并蒂莲纹。而崇国,处了王君与王后,谁又敢用祥云如意呢。
她不再多问,让人将匣子与图纸一并交与工匠,便回了。
芳姑回了东元宫,笑着去哄时绥,还要卖关子:“猜猜,奴婢今日看到了什么?”
时绥提不起精神,拿小银叉戳荔枝,敷衍回道:“猜不到。”
“好公主,好殿下,是关于陛下的事。”
她登时来了精神,拽着芳姑的袖子,催促道:“什么事?”
芳姑也不掉她胃口,将在制造局看到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诉她。时绥面上慢慢浮出笑意,眼睛亮亮的,又问一遍:“当真?”
“奴婢都看到图纸了,哪里还能有假呢。”
时绥心里流过暖意,面上绷着,嘴上不饶人:“他都快一个月没来瞧我了,我可不会这么轻易饶他。”
工匠将图纸送去章台宫,魏昱看过后,总觉得缺点什么,略有思忖后,拿起狼毫在一旁又补了几笔。
阿奴见他动笔,愣在原地,神情凝重,眼角酸酸的。曾几何时,魏昱也是绘画好手。少年时,便有一画千金的说法。后来去了雨国,再也不见他提笔。
魏昱很多年不曾提笔绘画,下笔还有些生疏。不过天赋总是刻在骨子里的,不出几笔便找回了感觉。
画成后,魏昱将笔丢回笔筒。阿奴上前来取,再递给工匠。
“如意背面,就刻这个。”魏昱摆摆手,示意他下去。
工匠捧着图纸,退出大殿后,再细细去看陛下的画:是一枝梅,正绽放的梅花。
耗费了半个月,这柄祥云如意,终于在八月盛暑时,送到了香姬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