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年轻了,以为孩子永远会在家里等他。
“我按照心理医生的安排,没有再靠近她,本来情况有所好转,但后来,我有了喜欢的人。”云父看着方清源,“年轻人,你认识我吗?”
方清源点点头。
“那也让我认识认识你吧。”
“我以为您已经调查过我。”方清源是有些意外的。
云父摆摆手:“想过,不敢。”
这几年,女儿在网上挨了这么多骂,他一开始也大刀阔斧帮忙处理,结果两人关系更僵……后来,他不敢擅自决定什么,任由小丫头做她想做的事。
画画也好,当网红也好,只要她高兴,什么都行。
他作为父亲,唯一能做的,是封了那些乌七八糟的论坛和八卦组,借由别人的手,帮她处理掉身边心怀不轨的人。
前一阵看见她谈恋爱的传闻,他是担心的,却愣是不敢查。
现在——
云父仔细再看了看方清源。
结合那次网上说的什么农科所……
“我叫方清源,云滇人,在市农科所工作,彝族。”方清源不卑不亢。
那么,云父大概估摸得出他的年薪。
“你的父母……”
“他们都过世了。”
云父缓缓点了点头,他全都猜错了。
“你们异地恋?”老爷子挺潮,知道的挺多。
“暂时是。”
“……”云父沉默了一会儿,“在一起多久了?”
“好几年。”如果不算中间分开的时间。
“……”云父无声地点了点头。
方清源没有等来云父的反对,有些意外。
“算了。”云父站起来,很坦荡地笑了一下,眉眼中全无上位者的威严,没有身为长辈的架势,而是一腔慈父之情,“本来想求你跟囡囡说说情,算了,别告诉她你见过我,连累你也被她讨厌就不好了。她是个对喜欢的人会很宝贝的孩子,你们好好的,别吵架……要是吵架了,你让让她,就过去了。”
云父自称一声叔叔,对方清源说:“叔叔麻烦你一件事。”
“您说。”
“照顾好她。”
...
方清源刚从电梯出来,门就开了,小姑娘光着脚揉着眼站在门内,哼哼唧唧:“你跑哪去了!”
“扔垃圾。”他搂着她回卧室。
云潆挤在他怀里,不困了,也不说话。
夜已经很深了。
毛茸茸的小脑瓜抬起来,问:“方清源,你在想什么?”
尽管被要求别说,但方清源认真考虑过,还是照实告知:“刚才你爸在楼下,我们说了几句。”
云潆明显紧张起来,在美国时妈妈的那副嘴脸让她受不了,她不希望她爱的人遭到那样的侮辱。
这幅护崽的模样叫男人心口滚烫。
“没有。”方清源低头亲吻她,带着安抚的意味,末了,似乎笑了一下,说,“我以为你爸会甩我一脸支票让我滚。”
他刮了刮她温热的脸颊,似乎又笑了一下:“网上那些人真猜中了,原来你是手机商大小姐。”
云潆问他:“没有告诉你这件事,你会不会生气?”
方清源摇摇头。
“我才不要当什么大小姐,他有别的小孩了。”
“囡囡。”方清源想了想,“你可能要不高兴,但你和你爸爸是不是有误会。”
“才没有!你为什么帮他讲话!”
“因为刚才他在我面前的表现不像是假的。他不让我帮他说好话,是我自己觉得有点不太对劲。”
“他,他是以退为进,不然他为什么这么多年都不来找我?你知道吗,只有他的助理会给我打电话!因为他不想跟我说话!他怕别人抓到这点打击他,所以就让助理做做表面功夫!”
方清源抱着她带到腿上,开了大灯,是一副要好好谈一谈的架势,云潆从没有见过他这样。
支教结束的时候也没有。
那时,他是沉默的。
“你小时候,是不是高烧到差点耳聋?”
小姑娘不甘愿地扒拉他的衣襟:“阳阳告诉你的?”
那次,她在医院住了好久,黄妈妈天天来看她。
“是你爸爸告诉我的。”方清源说,“你还记得为什么发烧吗?”
云潆摇摇头。
“他去看你,你一直哭,哭到高烧,他听从心理医生的建议,不刺激你,久而久之,你开始对他抱有敌意,他也错过了与你和解的最佳时间。”
一切都说得通了。
“才不是这样。”小姑娘垂着眼,“你不要再提他,我不想跟你吵架。”
方清源看着她,这是一条分岔路,他没有决定权。
云潆委屈地瞪他:“真的不想。”
方清源尊重地嗯了声,答应了。
“快点亲亲我。”小爪子揪紧衣襟,揪得皱巴巴的才甘心。
他低头亲她,保证:“这辈子都不提了。”
...
但是第二天,从外滩散步回来,他们又在楼下与云父碰上。
云潆不耐烦:“前几十年你不闻不问,现在为什么突然来找我?”
很简单,因为云父知道了他的宝贝女儿曾经想离开这个世界的事。
这件事的导火线是他另外一个孩子。
他认为自己做错了很多事,再不弥补,就真来不及了。
但云父没有解释,而是放下了一兜桃子糖,说:“囡囡,你好像还爱吃这个,爸爸一直也很爱吃的。明天我要去北京开会,等等的飞机,给你送一点过来,你不要生气,我马上就走。”
说实话,云潆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爱吃桃子糖的,也不知道为什么吃了这么多年都没吃腻。
她突然发现,这大概也是味觉记忆。
这一晚,方清源什么都没说,尽职尽责做一个大抱枕,抱着他姑娘,哄她睡觉。
是云潆辗转难眠,想聊一聊,却不知从何聊起,只能闹着要亲,亲了才肯睡。
撒娇撒的很厉害,十分缠人。
[最新]一曲终了21他们在这一年有了一个朴……
隔了一夜,她觉得家里的小象也出现得莫名其妙,致电黄总和影后:“你们知道它是从哪里来的吗?”
在小姐妹那里问不到结果,云潆心里隐隐有了猜测。
心里有了猜测,就不太坐得住,云潆甚至去了一趟小时候住的别墅,她搬出来后就一次都没回去过,以为会爬满蜘蛛网,荒芜得像鬼屋,可真的进去一看,完全是另外一个样子——
很干净,摆设没有变动过,矮几上有一捧大概放了一周的鲜花,有些蔫头耷脑。
然后,有个阿姨捧了新鲜的花儿进来,见着云潆,朝她很熟稔地笑了一下,更换掉不太新鲜的花。
云潆发誓,她不认识这个阿姨。
“您认识我?”她问。
阿姨点点头:“云总给我看过你的照片。”
“为什么?”
“他让我记住你的样子,如果你回来,让我不要吓到你。”阿姨不好意思地指了指花瓶,“我不太会,大小姐,你觉得这样摆行吗?”
云潆很反感:“不要这样叫我。”
阿姨:“云总也是这样叮嘱我的,我一下忘记了……那我叫你……桃桃?”
云潆已经不好奇阿姨为什么会知道她的小名了。
她蹲在矮几边,摆弄那瓶花,弄不好,推给方清源。
方清源就耐耐心心地重新插花,弄好了用眼神问她,小姑娘啪嗒点了一下头。
就这点功夫,阿姨端上一盆凉沁沁的西瓜。
云潆自觉还是有资格在这个屋子里走动的,拿了一块给方清源,两人一边吃西瓜一边上楼。她告诉他小时候住哪个房间,房间里有个很深的衣柜,她总是害怕有人从里面爬出来。
五斗橱上摆满了她小时候的照片,方清源看到了她在幼儿园文艺汇演上的模样,从小漂亮的女孩,一双眼睛葡萄珠一样,被老师画成了猴屁股,眉心点着一个红点,头发高高扎在头顶,穿嫩黄色的小鸭服。
小胳膊小腿都细细的,是班里皮肤最白的。
相框很干净,阿姨上来递茶时多嘴了一句:“云总经常回来,每次都要在这里待很久,你的房间都是他收拾的,不让我碰。”
云潆啪地盖掉那些相框,拉着方清源走了。
...
方清源这次的假期并不长,他有点担心走后云潆还是这个状态。但他也不会主动劝,说好了这辈子都不提。
说到做到。
还好,云潆不是个拖沓的人,晚上在他怀里说悄悄话:“你可以陪我吗?”
那必须是可以的。
云潆是自己要打电话的,可方清源拦住了她:“我来。”
小姑娘瞅瞅他,默默把电话塞过去。
方清源打过去,说明来意的下一秒,助理有点不冷静:“请您千万不要挂电话,我马上让云总来接。”
助理其实不应该如此不冷静,但作为看着云潆长大、还去开过家长会的助理来说,此番不冷静就有点道理。
他举着炸药包……哦不,手机,举着科云最新一代5G手机,闯入此次来京参加的几个重要会议中的其中一个——
云元科是从来没见过这个跟了他半辈子的老将有如此不淡定的时候,通常,他不淡定也会装的很淡定,天塌下来都要笑着说今天天气真好。
所以,云父是觉得家里出事了。
不过,也差不离,确实出事了,大事,大小姐要求与您见一面啊!!
然后,作为科云的领头人,云父没有在此时接电话。
云潆见状,并没有太意外。
她自己也领着一个团队,做什么都要为团队里的人负责,那种什么都不顾的情节只会出现在小说里。科云那么大个摊子,不是想撂下就能撂下的。
对此,她倒没有不高兴。
云父倒打回来已经是很晚的事了,方清源接的电话,理由很合理,他马上就要回云滇,想与云父碰个面,问他什么时候方便。
电话里传来机场广播,云父说:“我现在就回去,我们明天见。”
...
云潆在方清源讲电话的时候躲得很远,仿佛手机辐射超标熏到她,她坐在沙发上,歪着脑袋看电视,却总是会偷偷看他。
他为她处理了这样难堪的情况,安排得十分体面,如果没有他,她也是会硬着头皮打电话,却不是心甘情愿的。
她不想先说话,在没弄明白之前,她一个字都不想先说。
第二天,约在徐家汇附近的茶室。
云潆都不知道多久没来过这一片了,小时候最喜欢去美罗城,和黄阳阳单贝贝在楼下食堂吃铁板炒饭,吃完逛楼上的电子产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