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成帝不知怎的愣了愣,随即叹了口气,“朕知道把你接回来,众人都要议论,你没个正经的身份,总站不住脚,所以朕想着把你放到锦衣卫,等你立了功,就能晋升,到时候也能有个依傍。但这也需要时间,说到底,是朕没有考虑好。”
卫溱哑声道:“那陛下就让我回骊山好不好?我回去了,旁人自然不会议论,更不会坏了天家情分。”
“朕生了病,一直不见好啊。”康成帝看着他,语气很轻,“皇帝能做主别人的生死,却做不了自己的主,朕把你召到京城,就是想能多见见你。”
不会真是什么私生子吧?
卫溱心思不定,嘴上说:“陛下身体好着呢,宫里那么多御医,还怕治不好这咳疾吗?我知道陛下的用心,可是自从我入了京,就总是害得您生气,这么下去,您还怎么养病嘛!”
“朕说了,这不是你的错。”康成帝摸了摸他的脑袋,“衍之比以前乖了很多,是懂事了,还让胡亦书招了供,牵出王运等人,立了大功,朕很欣慰。”
“就是用刑嘛,说白了就是欺负人,这没什么难的。何况如果不是孟镇抚在旁边帮衬,我就算把胡亦书打死也拿不到供状。”卫溱难为情地摸了摸后脑,“算不得什么大功。”
“夸你两句,你就开心多了。”康成帝笑着咳出了声,卫溱连忙替他顺气。
他摆了摆手,哑声道,“今夜之事,委屈你了,回去好好养伤,朕会给你做主。至于回骊山,你就别想了,好好在京都做事当差,不会的就学,别辜负朕对你的期待。”
“是。”卫溱用脑袋蹭了蹭康成帝的掌心,垂眼道,“臣竭尽全力。”
卫溱走后,康成帝看着殿门的方向,久久不能回神。碧云合见状上前,轻声道:“陛下,太晚了,快些就寝吧。”
“云合,你说朕是不是做错了?”康成帝摩挲指腹,“明明一切都是按着朕的意思,以前他在骊山享受,现在他在京城受困,明明都是朕的意思……”
“陛下自有考量。”碧云合说,“公子还有一月才及冠呢,他还年轻。”
“是么。”康成帝闭眼,“可朕这心里,总是有些不安。”
*
卫溱被送出宫门,发现坐在马车上等候的已经不是侯府的小厮,成了容雪霁。他径直上了马车,看也没看容雪霁一眼。
容雪霁瞧他双眼泛红,就猜测这人在皇帝跟前唱了出戏。马蹄轻起,容雪霁调转车头,驱车离开。
一路无话,只余马蹄声,还有马车到达时,车门打开那一瞬间的风声。
卫溱无视容雪霁抬起的手,跳下了马车,快步入了府门。容雪霁面色如常地收回手臂,快步跟上。
野旌还没有就寝,见了卫溱便连忙上前道:“公子可挨了罚?”他低头,“手上的伤,可要再让府中的大夫来瞧瞧?”
“不用了,明日再让大夫来换药。”卫溱说,“你今夜守了这么久,早些歇着吧。明早过来,我要事情要吩咐。”
“是,那公子今夜睡时注意着手,属下告退。”野旌行了一礼,转身离开。
卫溱入了屋,瞥了眼手上的纱布,面无表情地在镜子前落座。
“主人。”容雪霁站在他身后,“我替主人更衣。”
卫溱说:“不必,叫侍女进来。”
卫溱面色苍白,精致漂亮的眉眼没了平日的风采,只剩下恹恹的排斥,很奇怪,这明明是很冷淡的模样,容雪霁却咂摸出柔软的滋味来。
“主人。”容雪霁上前一步,替卫溱解开头上的金绣细带,俯身放下时顺势将卫溱半圈在身前,“主人今早那般生气,也没让我跪上一天,主人怜惜我,我也怜惜主人。主人手上的伤口不浅,还是少动为好,让我服侍主人,可好?”
你他妈要不是气运之子,老子早就让你把地跪穿了!
卫溱冷眼看着自己的头发散下,没说话。
容雪霁绕到卫溱身前,俯身去解腰带,这个动作挡住了镜面,让卫溱看不见自己,只能看他衣襟处的布料。他将卫溱的腰带搭在手臂上,看着大红外袍敞开,再度朝他露出里面的白色和柔软,低声道:“这不是主人的错。”
“当然,我又不是无欲无求的圣人。”卫溱说,“再说大早上的,很正常。”
容雪霁绕到他身后,看向簪在他右耳的耳饰,说:“晚上不能戴着它,我帮主人取下来?”
卫溱以为只要不是笨人,就一定会绝口不提这事,但容雪霁这般心性的人,竟然就真的提了。他想起早上的狼狈,想起那股子莫名其妙的颤栗,想得咬牙切齿,“……好啊。”
他倏地冷笑,“那你这次可小心着,再让我起了反应——”
容雪霁看向镜子,卫溱抬起眼皮,温柔一笑:
“就用你这张不懂事的破嘴给我压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观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