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点儿也没了。”
贺猗冷笑,“想摸去找男模摸个够啊。”
傅时靖暗自笑了笑,他发现贺猗跟他的相处模式总是处于腻和烦两个状态,贺猗要是需要他的时候,他就是个宝,贺猗要是开始烦他了,他就是根草,贱卖也不要。
他也不觉得丝毫的生气,反倒很心甘情愿,在一起那么长时间了,别人不懂贺猗,可他懂,贺猗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不然刚才滚下来为什么要用身体护着他?
傅时靖搭住他肩膀,把人往怀里拉了拉,咬了咬他耳朵促狭一笑道:“找男模要钱的。”
贺猗也没生气,反倒笑了,“一次三千两万也算钱?”
“钱这个东西是该省省该花花,在我眼里一毛一万都是钱,区别只在于哪个该省哪个该花。”傅时靖低笑了一声,“把该花的钱省下来带你回家,这叫会过日子。”
……
两人在拳馆里冲了个凉,开车回家的路上时间已经过了深夜十一点,黑色的魅影在夜色中飞驰,傅时靖偏头看了一眼贺猗,就发现他闭着眼睛靠在椅背上,湿漉漉的头发被捋向了脑后,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偶尔几缕发丝被风吹干后,轻飘飘地搭上他舒展的眉弓,容貌俊挺的让人心驰神摇。
他没忍住腾出一只手捏了捏贺猗的脸颊,一下子把贺猗给捏醒了,转过头来瞪了他一眼,“手不想要了?”
“没呢,只是好奇。”
“好奇什么?”
傅时靖笑道:“好奇你吃的饭是不是全长脸上去了,不然为什么那么大个人了,脸上的肉还跟小孩儿一样软。”
贺猗眼刀横扫,“我拳头很硬,你要不要试试?”
“拳头试过了。”傅时靖厚颜无耻,“想试试别的。”
“好好开你的车,别逼我踹你,老子不想车毁人亡。”
傅时靖勾唇,意有所指,“我这不好好开着呢吗。”
贺猗懒得搭理他,车子飞速越过隧道,两旁灿亮的灯光打下,将眼中的画面分割成一阴一阳两个极端。
他静静地靠坐在皮椅上,忽然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心烦意乱,人到夜晚的情绪总是会变得莫名的敏感和冲动,他觉得他现在就好像一座濒临爆发的火山一样急需着突破口。
今天晚上四个多小时的体能消耗没有让他的情绪有过丝毫的放松,反而因为傅时靖的话变得越来越难以抑制。
尤其是一想起今天晚上的所见所闻,一想到杨栖池跟他说的那些话,他就有那么一刻非常想放弃。
他知道傅时靖想留下他,可这么久过去了,他觉得他就像是被困在监狱里的死囚,永远也接触不到外面的世界。
他想对着傅时靖说,我们分开吧,不要再把这样莫名其妙似是而非的关系进行下去了,适可而止吧。
他很累,也倦了,而且更加后悔当初头脑一热就答应傅时靖做pào • yǒu的事,他早知道他们不会有任何好的结果。
可是一直到回家,他最终还是没能把话说出口。
他坐在床边神色漠然地听着浴室里的流水声,几乎能脑补到傅时靖在听见他的想法后,会是什么表情。
他肯定又会跟他吵起来,然后动手打一架,再到认错,和好……这样反反复复的日子他已经受够了。
再等等吧,等到下周,说不定他就有理由来为自己开脱了,说不定他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和傅时靖解除关系了。
“睡吧。”
男人宽厚的手掌贴合住他脸颊,在嘴角旁习惯性地留下一个吻,贺猗没有拒绝,脱了衣服后,很快熄灯入眠。
……
“这是第十四场戏的剧本,昨天编剧临时改了一下,你要是有什么不熟的,咱俩找个时间再对对?”
周颀让小助理把剧本送了过来,在他对面坐下。
贺猗接过扫了一眼内容,“行。”
“你看起来心情不太好的样子。”周颀放下手中的酒杯,跷起腿道:“是不是因为最近时间太赶了?”
“没有。”贺猗抬起头,借着卡座里昏暗的光线看清了周颀脸上的神情,“上次的事不好意思。”
“这么久了还记着啊。”周颀摆手,“其实也没什么,傅总他也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这个也能理解。”
自从跟周颀第n次在不同剧组的碰面后,他们俩就熟络上了,周颀为人比较谦和又好说话,平日里在剧组总是会帮上他不少忙,上次过生日时还特地邀请了他,他虽然拒绝了,不过是借着傅时靖的由头拒绝的。
八号公馆那地方确实鱼龙混杂,不是什么好去处,周颀有自己的圈子他能理解,但是他也有自知之明不能随随便便去那种地方,圈子里看不惯他的人多着呢,虽然现在不少人因为上回金池晚宴那事儿对他心有忌惮,但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做人还是洁身自好一点。
那次跟傅时靖从峰会回来后,他们俩都因为行程原因不怎么经常见面了,傅时靖也没有跟以前那样管得他那么严实了,所以他今天出来没有带着徐向泛,才有机会跟周颀一起在剧组场地附近的清吧里抽空歇口气。
“酒别喝多了,晚上回去不方便。”见那满满一瓶子冰酒即将见底,周颀忍不住劝他,“你今天出来不是没带那小姑娘么?喝多了怎么开车回去?”
贺猗揉了揉眉心,“不回了,就在剧组待一晚算了。”
周颀笑了,“彻夜不归就不怕傅总生气么?”
“他今天不在。”喉咙里渐渐有些发苦,贺猗吐出一口气,不知道想起什么,又低骂了一句,“管我?他算个屁。”
纵使他声音很低,但是清吧里的环境一般都比较舒缓安静,这话显然被周颀和小助理听得一清二楚。
“你这是跟傅总闹矛盾了?”周颀笑了一声,起身上前扶住他,“还好吗,要不要给你拿点解酒药?”
不等贺猗出声,周颀回头吩咐小助理找来了服务生。
“还好。”贺猗在他的搀扶下坐稳了身子,他其实压根就没醉,估计是喝的有点多,胃里长时间没沾酒不太适应,现在翻来覆去的让他有点想吐。
服务生连忙走来递上了解酒药和一杯白开水。
贺猗没有接药,只是接过水杯简单漱了一下口,稍稍缓解了一下胃里翻涌上来的恶心感。
“谢了。”
他把水杯递过去的时候,不经意抬眼扫了一眼跟前站着的服务生,就在那一刹那间愣住了,“怎么是你?”
“贺先生,好巧。”
眼前的男孩不是别人,正是上次在典明郡被他无意间搭了一把手的男孩,贺猗还记得他的名字,好像叫阮奕。
“上次给你的号码,怎么也不见你打过来?”
阮奕倒是很拘谨,没有听他的话在沙发上坐下,依旧选择站着道:“一点小伤而已,不好意思麻烦贺先生。”
自从发生裴双意那事后,贺猗就很少再跟这种类型的男孩子打交道了,不过阮奕看着着实不一样,身上的气质很是拘谨温和,周颀替他问了几句,才得知阮奕就在附近的大学城里读大二,课余时间会出来兼几分职,因为上次在典明郡的事被总经理知道后,他担心再待下去会惹不必要的麻烦就自觉辞职了。
贺猗听在心里,忽然就有些不是滋味,虽然这事儿跟他没什么直接关系,不过邵勋这人也确实是因为他才对阮奕下了毒手,害人平白无故受了伤不说,工作还丢了。
再加上阮奕还是个没什么经济能力的孩子,贺猗索性把医药费加倍垫付给了他,阮奕估计是头一次被人这么对待,有些受宠若惊,“谢,谢谢贺先生了,其实用不了那么……”
周颀笑了笑,开解道:“给你就拿着吧,你弟弟不是还需要治病么?”
贺猗偏过头看向周颀,“你和他认识?”
周颀解释道:“我以前经常来这家清吧,一来二去就认识了,他上学年大一就在这里打工,知道他有个弟弟生了病一直在住院……”
贺猗恍然,“原来是这样。”
酒喝到一半,周颀不放心他一个人留剧组,便让阮奕代他开车送他回去,两人一齐去了地下停车场,刚要上车时,贺猗发现车钥匙似乎是落下了。
阮奕提议道:“贺先生,要不我上去拿吧……”
贺猗这会儿也懒得跑上跑下了,点了点头同意了,看着阮奕离开的背影,他在车旁站了没一会儿,忽然感到一阵凉飕飕的寒意。
这会儿正是下班高峰期,停车场里不少车都开走了,空荡荡的又没什么人,他偏过头四处打量了一眼,陡然就觉得一阵熟悉的感觉被萦绕上心头。
就像是被人在暗处频繁地窥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一样。
其实这种感觉他一直都有,从上上周医院回来那天就有了,他这几天无论是待在剧组,还是在外面吃饭,只要他不是待在家里,这种窥视感就如同附骨之蛆一样如影随形,让他感到浑身的不适。
如果是别人,怕是早就被这种感觉逼疯了,可他除了冷静就只有冷静,事后他也仔细回想了一下,医院会停电这种小概率事件偏偏让他碰上了,着实让人有些匪夷所思。
他觉得可能是有人在暗处故意捣鬼。
至于为什么……
他脑海里不知不觉地浮现出那晚看到的那张面孔。
想到这里,他后背不禁出了一层冷汗。
不过很快,贺猗又清醒了过来,现在是人是鬼,对他来说确实没什么好怕的,就像傅时靖上次说的,他要是能正视一下自己的内心,一拳下去,就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他站在原地深呼吸了一口气,抬头看了看电梯门口,见阮奕还没有回来,转过身直接朝着某个地方走了过去。
穿过一辆辆停放的车时,他蓦然从一面后视镜里看到了一道人影,贺猗身形一顿,几乎是半分犹豫也没有,猛地拔腿就追了过去!
果不其然,空旷的停车场里同时响起了两道脚步声,贺猗握紧了拳头,越发笃定了心中的猜想,只是下一刻,等他快要追到死角时,那身影就这么凭空消失在了原地。
他愣了一下,往两辆车的过道旁慢慢靠近,就发现那里确实没有人,可他明明记那道人影是向这里跑来了的。
“呲”的一声,一道脚步声在身后由远及近地响起,贺猗心头一跳,等着那脚步声离自己越来越近时,他猛地冲了出去,一把揪住了那人的衣襟——
“贺,贺先生……”
阮奕一脸惊恐地看着他,手里捏着的车钥匙也随之掉在了地面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贺猗紧盯着眼前比他矮了半头的少年,恍惚间觉得自己好像在那张过分青涩俊秀的脸庞上看到了另一幅面孔。
“不好意思。”脸上的神情慢慢转为平淡,他吐出一口气,扯了扯唇角,“吓着你了吧。”
“没,没有。”阮奕指了指自己还被他拽着的衣襟,脸上的神情有些局促,“贺,贺先生……”
贺猗回过神连忙松开了他,只是他刚松开手,阮奕就因为腿软摔倒在了地上。
……
“不好意思啊,今晚我可能喝的有点儿多了。”
回家的路上,贺猗透过车置后视镜打量了一眼驾驶座上的男孩,阮奕闻言抬了抬脑袋,不经意间接触到他的目光,也没躲闪,反而笑了笑,“没事,是我胆子太小了。”
贺猗松了一口气,视线落在他胳膊还没好全的伤疤上,“去医院看过了么?医生怎么说的?”
“也不是多严重,等着自然结痂脱落就好了。”
“那就行。”贺猗也不知道他说的是不是真的,但是看阮奕这样子,估计是不想给他添麻烦。
他想了想又问:“最近,邵勋没找过你麻烦吧?”
阮奕大概是没料到他会提到这个,愣了好一会儿才匆忙摇了摇头,“没有。”
“他下次要是再找你麻烦,你直接找我就行。”
阮奕支吾道:“这个,不用麻烦了,应该不会的……”
贺猗看他那副吞吞吐吐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有些想笑,他随性道:“给你手机号,当然就是让你留着用的。”
他笑着说完,转过头去调下了车窗,傍晚的凉风夹杂着城市里一天的热□□得他发丝微动,却没注意到握着方向盘在车流中缓慢行驶的男孩,手心里已经出了一层热汗。
“那个,贺先生……”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枯燥的返程途中,阮奕试探着和他聊天道:“你看起来好像跟电视上的不太一样……”
贺猗回神,本来想问他怎么不一样,到了嘴边就又变成了,“那你觉得我是什么样的?”
“我……”阮奕犹豫道:“你人很好。”
他话说完,就听见一声低笑,阮奕猝然间就觉得耳根有些发烫,小声的嗫嚅了一句,“我说得不对么?”
贺猗唇角弯了弯,“人不能单纯用好坏来定义的,有时候你看着的未必就是你想的那样。”
“可在了解一个人有限的条件下,我只会优先选择相信我看到的。”阮奕小声辩解道:“对于坏人来说,他们都是出于目的性才会选择去伪装自己,可对于我而言,我觉得自己并没有什么值得别人欣赏的地方,所以贺先生对我的好,可见是天性使然的。”
“天性使然?”贺猗还是头一次听到这个词被评价在自己身上,他不禁转过头多看了阮奕几眼,就发现男孩跟他聊天时,一直处于十分紧张的状态,健康的小麦色皮肤被阳光镀上一层金粉,看起来透着几分真挚和友善。
恍然间,就让他想起很多年前,他也是这样的年纪,总是爱把目光追逐在比自己大几岁的成年人身上,听着对方所谓的经验之谈,然后产生一种莫名的崇拜和心动。
最后理所当然地被骗得什么都不是。
现在风水轮流转,也就不过短短几年,他居然也变成了当初的那种人,居然会厚颜无耻到话里话外地去引诱一个涉世未深的小朋友。
想到这里,他挑了挑眉头,故意道:“那我如果说,我是抱着想占你便宜的想法故意对你好呢?”
“……”
车内的气氛陡然凝滞起来,贺猗就发现男孩明显有些不知所措了起来,他却笑了笑,眸中的醉意消退,染上几分风轻云淡的笑意,“对不起,我喝多了,你别当真。”
我喝多了。
这四个字真是个好借口,他可以借着这个借口去做任何不负责任的事,只要他不怕报应,只要他敢。
明明他也没醉,可贺猗现在却发现自己醉得不轻。
尤其是一想到刚才自己在有意无意地说些不知所谓的话时,他就有些想笑,他看得出来阮奕对他有一点点的想法,虽然这想法很浅,浅到因为脸皮和涵养变得有些微不足道。
可如果阮奕敢听他的话,敢大着胆子一点去松口,说不准他现在就会借着“我喝多了”这个借口,把人就地上了。
阮奕长得确实不错,他第一眼看见他的时候就已经不自觉地把这张脸记在了心底,而且为人又老实听话,比起傅时靖那种总是惹他生气的人不知道要好多少倍。
如果当初在小旅馆那一晚过后,他抱得也是这种玩玩就散的心态,可能后面就不会因为他那所谓的心软和廉价的愧疚感发生那么多事了。
他不是个好人,从来都不是。
一直到下车,这期间他们两人都没有进行过任何交流,贺猗也没放在心上,只当自己确实是喝多了一时口嗨,然而等着离开时,阮奕却突然喊住了他。
“贺,贺先生……”
背后传来男孩局促不安的声音,贺猗脚步一顿,转过头去,就看见阮奕双手垂在身侧,手指不安地捏着衣服边缘。
贺猗下意识往前走了两步,颀长高挺的身形将男孩瘦小的身影完全拢住,他低下头,注意到男孩被咬出齿印的唇瓣,笑了笑,“怎么了?”
“我,我……”
阮奕的内心似乎正在做着挣扎,支支吾吾半天都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贺猗也没催他,就这么安安静静地等着他组织语言,直到他右手被人小心翼翼地牵住,然后手心里被塞进了什么东西,他略微诧异地弯了弯唇角,就注意到男孩朝着他抬起头来,脸颊上漫上两抹不自然的红晕。
“这个周末,我,可以约你出来吃饭么……”说到这里,似乎是意识到有些不妥,“如果没时间,您挑也可以……”
“好啊。”
不等他支吾着说完,贺猗就已经一口应下。
阮奕闻言错愕了好久,眼底才施施然地露出些笑意来,心里的欲望开始生根发芽,慢慢地破开了第一层土壤。
离开之前,阮奕又趁着气氛正熟跟他多聊了几句,等着把人送走后,贺猗摊开手心,就发现那里躺着的是一块糖。
他伸手把包装纸撕开,直接把糖块丢进了嘴里。
然后“咔嚓”一声,咬碎了糖块,舌尖裹挟着一股淡淡的茉莉花和清凉的薄荷香气,渐渐捕获了他的呼吸和肺腑。
他转身离开的时,却没注意到身后原本空无一人的小径上不知何时多了一道白色的身影,眸中透露出浓浓的痴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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