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猗想了一晚上,最终还是选择和张媛丽说明了情况,之后张媛丽打算先替他找陈枳谈谈,但是陈枳听了明显不同意,“傅总还没醒,你怎么能带他走?”
“他留在这里傅时靖就能醒了吗?”
陈枳显然很是为难,“姐,这是他们两个人的事,你为什么一定要替他做主呢?”
张媛丽语气从未有过的坚决,“我们家小猗不喜欢你们傅总,你替傅时靖留着他有什么用?他们早晚会分开的。”
“那也不行。”陈枳拒绝,“这事我做不了主。
“做不了主?你是生怕你们傅总对我们家小猗祸害的还不够多是吗?”
陈枳脸色极差,“姐,你说话能不能别这么难听?”
“我怎么就说话难听了?”张媛丽也急了,“傅时靖他要是诚心想把人留下,为什么那么久过去都没给出个明确的答复?他要是真喜欢我们家小猗,那为什么一次又一次让他受伤?他要是真心实意为他好,为什么还让你们傅家的人给我们家小猗脸色看?”
陈枳做事一贯雷厉风行,唯独说话不在行,话还没说两句,就被张媛丽怼的哑口无言。
贺猗孤身一人坐在走廊里的长椅上,即便隔着一扇门,他也能听到门外吵的不可开交的两个人在争论些什么。
其实有些事他做的确实不对,但是在张媛丽眼里,他只要跟傅时靖在一起哪怕一天,吃亏的就永远是他。
他本着同理心试着解释过,不过张媛丽不管怎么说总是能把错误全推给傅时靖,他索性就闭嘴了,倒也不是生气,只是觉得他过去那么久,还能让身边的人替他操心,也挺可笑的。
陈枳因为说不过,只好打电话跟傅成学说了,傅家的长辈总是格外善解人意,百忙之中特意抽空出来跟他聊天。
“你想好了?”
扬声器那头,傅成学的声音温润平静的让人安心。
贺猗垂下眼帘,靠着窗户坐下,“嗯,想好了。”
“你要知道,虽然现在提倡恋爱自由婚姻自由,他这个年纪,喜欢什么人,想做什么事,其实已经轮不到我们这些老家伙操心了,但是什么事过头了总归是不好。”
贺猗知道他的意思,平静地嗯了一声。
傅成学似乎还挺中意跟他交流的,大概是觉得跟他说话不费劲,用不了几句总是能将对方的意思揣测的心知肚明,聊到最后,甚至还笑了笑,“时靖他虽然什么都不行,不过看人的水准倒是极为难得,难怪这么多年,身边的人形形sè • sè,我却甚少见他这么死心塌地的喜欢过一个人。”
贺猗觉得他自谦了,他对待傅时靖可从来没这么善解人意,因为他们总是吵架,不过他也明白,人家的儿子,不管自己嘴上说的再怎么不是,心底总是放在第一位的。
傅成学的态度让他觉得舒服,同样也很羡慕。
就这么短短十来分钟的谈话,一切都被规整回了原位,傅成学做事雷厉风行,第二天就差人送来了解约合同。他和星娱的关系至此可以解除,不用花费一分的违约金,甚至还可以得到赔偿,傅成学对他的唯一要求就是,如果真的打算同傅时靖分开,那就必须断的干净。
他虽然没什么优点,唯独很有自知之明,傅成学这样对他已经是仁至义尽了,毕竟自己的儿子至今生死不明,要是换了别人,说不定现在能掐着他脖子让他偿命。
这样其实也是好事,他早就知道他跟傅时靖是走不到一起的,不如分开了好,天高海阔,各自为安。
“贺先生,如果没什么问题,您可以在这里签个字。”
合同上白纸黑字一切分明,就好像他手中的笔,只要他签下去,就可以和傅时靖一刀两断的干净。
“嗯。”
贺猗平静的应了一声,末了,他单手褪出笔盖,张媛丽却在这个时候按住了他肩膀。
“你想清楚了?”
他抬起头,看着她笑了笑,没有多说,“想清楚了。”
左手签字虽然迟钝,不过并不耽搁他的决心,很快,合同被人重新装进档案袋,负责签署的人拿起合同走了出去。
“……贺先生。”徐向泛站在门口眼巴巴地望着他,似乎还不能接受这个事实,“你能不能不要走啊,老板他说不定很快就能醒来了,他如果知道了,会很难过的。”
“那你就帮我告诉他别难过,我不值得。”贺猗弯了弯唇角,忽然想起什么,从兜里掏出了一枚戒指交给了徐向泛,“帮我把这个还给他吧,这段时间,谢谢你了。”
他话音刚落,徐向泛的眼泪就涌了出来,伸手挡住了他的去路,崩溃道:“其实我一直都想说,上次救你的人,不是那个叫阮什么的男生,是,是我们老板啊……”
一直等着她抽抽搭搭的找回声音,贺猗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她看着贺猗,有些不可置信,“你……早就知道了?”
贺猗不置可否。
徐向泛却哭的更大声了,“你知道你为什么还要走!他真的很喜欢你啊,你怎么能走……”
贺猗压下眼底的纷乱,打断了她,“喜欢有什么用?”
“……”
“喜欢如果连现状都不能改变,反而还使之越来越遭,那就不叫喜欢,而是拖累,及时止损对他才是真的好。”
……
病房外的人影三三两两的散去,病房内却安静的落针可闻,陈枳坐在陪护床上静静地听着外面的嘈杂声,她神色颓丧的抬起头来,看向还躺在病床上一无所知的男人。
“傅总,您要是还不醒,人就真的没了。”
她出神的呢喃了一句,却还是不见傅时靖有任何动静,末了,她叹了一口气,心如死灰的默默站起身向外走去。
只是当手指碰上门把手时,她就听见原本安静的空气里传来了一道细若游丝的喘息声。
陈枳神情一顿,不可置信地转过身去,就发现原本紧闭着眉眼的人不知何时微微张开了唇瓣,像一条被大浪拍在浅滩上的鱼一样张着嘴艰涩的呼吸着。
“傅总?”
她心头一紧,急忙跑了过去,果然看到昏迷了好几天的人有了反应,尽管那反应很是微弱。
像是被浸泡在无法自拔的泥潭里,傅时靖皱着眉头,钻心似的剧痛从不同的方向传来,宛如刀凿斧劈一般,沿着他的伤口和神经恨不能将他从中间生生劈开。
痛,是真的痛。
他本以为疼痛也会有临界值,他本以为痛的久了,心性就会越来越坚韧,可直到现在他才明白,痛久了的人并不会变得坚韧,身体和心性一样会因为疼痛而感到震颤和恐惧,疼痛也一样没有临界值,他本以为上次的教训已经够痛了,可为什么一次却比一次更加的让人难过,甚至深入骨髓。
他本以为他的坚持会让贺猗动心,他本以为他们最终会跟所有故事的主人公一样,打破艰难险阻,重新走在一起,他本以为他们会有美好的未来和数不清的明天……
可到头来,那人为什么抢先放弃了?
没有一句话,没有一点犹豫,一张纸,一支笔,就轻而易举的打破了他对未来心心念念的美好憧憬……
手指紧紧的抓住身上的床单,泛白的指节用力到凸起,他皱了皱眉头,眼角却酸涩的让他怎么也睁不开眼,渐渐地,陈枳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恍惚间,就看到有什么晶莹剔透的液体从鬓角一划而过,一点点的洇湿了枕头。
贺猗,你真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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