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时靖又指了指桌子上堆满的补品和鲜花等等,陈枳又连忙走过去把那些东西全部一股脑的抱了起来。
心里虽然对他腹诽不是一天两天了,但是陈枳早就习惯了,从刚才那些表现来看,傅时靖似乎恢复的还不错,他如果继续无理取闹倒还好,怕就怕,连这都是装的。
“呦,这是干什么呢?”
走出病房没多远,陈枳正巧撞见了从电梯里走出来的女人,对方一身雪青色的绸缎连衣裙,搭配着一件灰色的风衣,气质高傲雍容大气。
“大小姐。”
陈枳适时站住了脚步,有些讶异地看向眼前突如其来的女人,傅时嫣朝她走近了些,取下墨镜,扫了一眼她手上抱着的东西,笑了,“看来我今天来的倒是挺多余的。”
陈枳看到她身后跟着的保镖,手里同样拿着水果和鲜花,似乎猜到些什么,她微微笑了笑,“傅总今天正巧出院,大小姐来的确实有些不是时候。”
“这样啊。”傅时嫣露出些遗憾的神情,抬了抬下巴,“那就把东西直接给陈小姐,让她拿去扔了吧,省得有些人看着又不高兴。”
“哎,你……”
话还没出口,保镖听从傅时嫣的意思直接把东西塞给了她,陈枳手里本来就拿得多不得闲,被他强塞上来那么多东西几乎要站不稳。
“算了。”傅时嫣看她那副局促的样子嗤笑了一声,“阿全,你还是去帮陈小姐分担些,顺便带着她去楼下垃圾箱帮忙扔掉。”
傅时嫣脾气并不骄纵,但是今天这样摆明就是要故意为难她,以往傅家大小姐但凡对傅时靖看不顺眼,总有些气会撒在她身上,也还好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陈枳什么也没说,一个人抱着东西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了这里。
傅时嫣看着她的背影冷哼了一声,正要离开时,脚步一顿,她狐疑地低下头,就发现脚边不知何时多了一枚戒指。
……
“你来干什么?”
病房的门正开着,傅时嫣刚走进去,坐在床前的男人就敏锐的听到了动静,转过头来扫了她一眼,那深黑的眸眼里一如既往地带着毫不掩饰的冷漠和厌恶。
“这医院是你建的?我怎么就不能来了?”
傅时嫣被他看得身形一滞,一股无名火烧上心头,“你这是什么表情,我好心好意听爸的话来看你,你还有心情给我甩脸色?我前段时间还听爸说,你因为颅内水肿复发差点儿丧命,现在看你这副样子明摆着就是爸瞎操心了。”
见他不搭理,傅时嫣怒火更甚,面上不显,嘴上依旧不饶人道:“你倒也不必对我敌意那么大,反正托你的福,我不久就要结婚了,成功把我排挤出傅家,你难道不该高兴吗?毕竟公司的事儿日后轮不到我插手了,你也不用在我面前演戏装失忆了,对么?”
这句话说完,成功地让傅时靖把目光聚集在了她脸上,傅时嫣说的是什么意思,他自然也心知肚明。
因为环大是家族企业,所以家族内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那就是嫁出去的女人,不管在傅家是什么地位或者是以前做出过什么贡献,一旦出了傅家的门,就不得再插手家族事务。
虽然这种规定某种程度上来说不怎么公平,不过对于傅时嫣来说,凭她之前做的那些事,就已经足够把她赶出傅家,让她一点好处也捞不着,现在还能让她安安分分的找个人嫁了,已经是天大的宽容了,这样也不止是因为他心软顾及所谓的情分,而是傅成学求过他。
毕竟在这个家里,他对谁都可以无情,唯独傅成学不行,他是打心眼里尊重这个做他父亲的人。
想到这里,傅时靖唇角一勾,眼底的笑意加深,毫不留情地讥讽了回去,“你说的对,你还知道自己身为女人的本分就行,省得我还忙要里偷闲的分神,整天为你这个嫁不出去的老阿姨操心。”
“傅时靖,你这张嘴还真是蹦不出一句人话来。”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你没道理不懂吧?”
“你!”傅时嫣脸色直接变了,可她忍了又忍,想起来之前傅成学对她千叮咛万嘱咐的话,最终还是忍了下来,“我下个月结婚,爸特地让我来给你送请柬。”
如果不是看在傅成学的面子上,傅时靖就是死了,她也不会来多看他一眼,傅时嫣沉着脸色将一份请柬从包里拿了出来,直接扔给了他。
然而傅时靖也没接,请柬就这么直接掉在了地上。
两人面对面沉默了一阵,谁也没有要去捡起来的意思,末了,傅时靖从鼻腔里挤出来一声哼笑,“真是难为你了,这么不情愿我参加,那我不如遂你的愿,就不去了吧。”
“你!”傅时嫣气的说不出话,她觉得她今天来找傅时靖,简直就是自取其辱。
“这就是你请人的态度?”傅时靖却渐渐眯起了眼,朝着她抬了抬下巴,一字一句道:“捡起来,双手递给我,还要我教你么?”
……
上了车后,陈枳很快陪着傅时靖办理手续出了院,她本来以为傅时靖今天少不得会跟傅时嫣吵一架,然后一整天都拉老长的一张脸给她看,谁知道傅时靖从出院后心情看起来倒是格外的不错。
“先去公司吧,晚点儿再回家。”
“嗯。”陈枳点了点头,两秒过后,她反应过来,“什么?可老爷说让您先回家来着,公司上的事不用急着去处理……”
“你听他的还是听我的?”
“自然是听你的。”陈枳按捺下心里的不安,小心翼翼地透过车置后视镜看了他脸色一眼,“傅总,您没事吧?”
“你觉得我有什么事?”傅时靖转过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那声音平静温和甚至还带着一丝久违的笑意。
陈枳说不出来话,陡然被他看得有些头皮发麻。
她觉得傅时靖怪怪的,尤其是醒来之后,就跟变了个人一样,她本以为傅时靖是受的刺激太深,导致有了阴影走不出来,说不定时间久了,伤痛就会自然痊愈了,然后恢复正常。
然而傅时靖不仅没恢复正常,接下来的日子就跟打了兴奋剂一样,除了夜以继日的工作以外,甚至还亲自去谈成了两次合作项目,签下几笔价值五个亿的订单。
这下不光陈枳傻了,连傅老爷子也开始对他有了改观,以往不苟言笑的脸上在提到傅时靖时甚至多了一丝潜在的笑意。
“最近身体怎么样?”
手中的汤匙微顿,傅时靖抬头看向坐在餐桌主位,精神矍铄的老人,往日冷漠的表情上多了一丝毕恭毕敬的笑意,“复查过了,没什么问题。”
傅老爷子轻微点了点头,并未注意到他身上细微的变化,甚至不忘语重心长地嘱咐道:“没什么问题也要多加注意,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到了我们这个年纪,钱财名利都是身外之物,唯独健康才是根本。”
“您说得对。”
他低下头颔首应是,目光扫量了一眼桌上的珍馐美食,却没有一丝一毫的胃口。
什么健康才是根本?简直就是无稽之谈。
钱和权才是最重要的,如果没有这些,就没有说服力,没有说服力,就没办法随心所欲去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甚至还会因为所谓的威压和束缚而畏手畏脚。
贺猗不就是因为这个才离开他的么?
那是不是他努力争取爬得更高,就可以扫除一切障碍,成功让贺猗信服他和他在一起不用再怕了?
一定是这样的。
所以他不应该颓废失望,他应该振作起来,然后把贺猗找回来,让他心服口服的留在他身边。
他看着沿着杯壁一冲而下的红色酒液,眼中渐渐燃起一丝笑意,随后,他捏住细窄的杯颈,一饮而尽。
……
自从张媛丽上次说收到那份画册后,贺猗本来以为事态已经结束了,可谁知道没过几天,甚至是接下来的半个多月,他都收到了来自那个小姑娘的礼物。
东西有时候是有人转交给他,有时候就寄存在小区的快递柜里,他拒签过几次,不过因为次数太多,就放弃了。
那些送来的礼物,有时候是节日贺卡,有时候是蛋糕曲奇,不仅如此,还有衣服和裤子,最让人头皮发麻的是,连内裤都收到了,而且尺寸还诡异的合适,贺猗看着那上面的尺码,头一次感到一阵寒意从心底一冲而起。
他强忍着内心的不适给张媛丽打了个电话,那边响了两声后很快被人接通了。
“怎么了祖宗?”
“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嘛,这两天茶园忙着,下个月才能回来,现在暂时过来不了……”扬声器那边似乎很是嘈杂,传来絮絮叨叨的交流声,很快,张媛丽又补充道:“怎么了?我怎么听你声音有点不对劲啊。”
贺猗深吸了一口气,笑道:“没什么,就是想问你一个问题,有没有那个小姑娘的联系方式。”
“你说岑静吗?”张媛丽疑惑,“怎么突然想起来这个?”
贺猗把事情简短给她说了一下,张媛丽最后噗嗤一声笑了,“你不会以为人家是变态吧,哎呀,你知道什么,现在的女孩子胆子可大了,这有什么的,等等?!你说什么?内裤?卧槽,这tā • mā • de过分了……”
最后张媛丽没有给他联系方式,估计是怕产生什么不必要的误会,亲自替他联系了一下那个叫岑静的女生,事后确认内裤是那小姑娘寄错了快递,还提醒他那上面是不是写着收件人刘先生。
贺猗看了一下,还真是,最后张媛丽又帮他委婉拒绝了一下不要再寄快递了,才终止了这件事。
只是贺猗心里总有些不安,他事后特地去MULT询问了一下那个叫岑静的女生是不是真的存在,事实证明,人家确实是MULT的策划编辑,不过并没有给他寄过快递或者送过什么礼物。
“贺先生?你还有事吗?”
他回过神来,就注意到眼前长相清秀的女生在他眼前晃了晃手,贺猗后退了一步,“没事,打扰了。”
他心神恍惚地离开了MULT的总部大楼,属于某种角落的阴翳再次如同末日一样阴魂不散地降临在了他的头上。
张媛丽说的那个岑静和他实际上见到的那个岑静压根就不是同一个人,也就是说,这几天给他送快递的人,很有可能只是借用了这个身份和姓名。
那到底是为什么呢?
他回家后又翻找出几天前收到的快递,其中的画册,卡片,衣服裤子等等,他仔细从内外包装翻找了一遍又一遍,最终,在他越来越焦躁不安之时,视线像是受到某种感召一样停留在了那些快递署名的号码尾数上。
“831。”他跪坐在地板上,思绪陡然变得一片混乱,他想起他在金利大厦接听到的那个号码,还有他在医院接听到的那个号码,“831,831,8……”瞳孔一震,手里的手机猝然砸落在地,“裴,双意?”
话音刚落,手机屏幕忽然亮了起来,贺猗视线僵硬地缓慢下移,最终落在了那个号码尾数上。
宛如催命的亡铃一般,魔音穿脑,让他生不如死。
一阵短暂的喧嚣过后,眼里的寒意降到最低,在极端的恐惧被憎恶逐步吞噬后,贺猗神色瞬变,猛地起身拿过果盘里的匕首,孤身一人冲入了夜色之中。
……
“傅总?”
棋盘上的棋子倏然掉落,打在泾渭分明的棋盘上,“啪嗒”一声,在明晃晃的灯光下珠溅玉碎。
傅时靖盯着眼前突然被打乱的棋局陡然愣住,在对面的男人多次呼喊后才终于回过了神来。
“您怎么了这是?”
中年男人指了指棋局,脸色多了几分变化,傅时靖明显没注意到中年男人的不悦,压下心底莫名的不安和困惑,他扯了扯唇角勉强笑了一声,“李叔叔,不好意思,我有点不舒服,今天的……”
“傅总。”中年男人原本和蔼的面庞陡然肃整下来,夹带着几分不快,“如果不是看在您爷爷的份儿上,我今天是不会来赴这场棋局的。”
“我明白。”傅时靖推了推镜架,英挺的眉弓微微舒展,露出一丝歉疚,“只是很抱歉,我确实不太舒服,您之前也说过,心乱棋也乱,既然心神不定难以专注,这场棋局就注定下不好,再坚持下去只会让双方不痛快,不如改日再约?”
中年男人没有说话,甚至微微往后仰了仰,将肥胖的身子靠在了躺椅上,十指交叉微做审视地看着他。
末了,见傅时靖没有任何反应,他不耐烦地用脚踢了踢棋盘上放着的棋笥,视线下移,抬了抬下巴,倨傲道:“你跪下去把棋子全部捡起来,我就同意。”
“……”
此时此刻,傅时靖只觉得一阵怒火直冲天灵盖,怎么也忍不住,他咬着牙谨记着离家前,傅成学最后的教导,强忍着脾气和残存的耐心,再三诚恳道:“如果您觉得我没有诚意,可以推拒这场合作,事后我可以派人去贵公司做出相应的礼筹和道歉,但是我现在确实是有急事在身,无心继续奉陪,告辞。”
“站住!”
就在他即将走出大门口时,中年男人蓦然威吓出声,偌大的厅堂在这种威吓过后倏然间变得落针可闻,傅时靖身形一滞,额角的青筋逐渐暴起。
“你当我这儿是茶馆,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中年男人突然就丝毫不给情面的怒斥出声,像是压抑已久的怒火终于找到了宣泄点,他吐沫星子飞溅,“你们傅家还真把自己当个东西了,我他妈今天特意浪费一天时间来跟你下这破棋,就是想看看你求人的态度,你倒好,浪费老子那么长时间,你跟我他妈搁这儿摆龙门阵呢……”
他话音刚落,眼前一花,傅时靖陡然拔腿就冲了过来,“砰”的一声一脚踹翻了他眼前的棋桌,在中年男人还没反应过来时,那沙包大的拳头直接就招呼到了他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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