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猗不想搭理他,他往跑步机那边走,龙飞宇就紧跟在他身后,一边单手举着哑铃,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找话道:“我想你可能是有误会吧,我这句话的意思不是在挑衅你,而是真的觉得你挺不错的……”
“就因为我没有告你的状,你就对我有所改观了?”贺猗嗤他,“你要是有病我劝你趁早去治。”
龙飞宇知道他这样突如其来的亲近,很难博得贺猗信任,甚至在他看来一定别有所图,索性他也没在意,继续靠在跑步机旁没话找话道:“反正我的意思不是这个,我只是觉得你没有我想象的那么不堪一击,相反还挺厉害的,又爷们儿又有个性,我很喜欢。”
“……”
他最后那句“我很喜欢”成功地让贺猗正视了他一眼,不过很快,龙飞宇就意识到这话似乎会让人误会,他又蹩脚地解释道:“噢,你可别误会,我不是基佬,我不喜欢男人,我这……大概算是单纯的赞赏,嗯。”
贺猗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冷哼,并未给出任何回答,他又把视线挪开,在跑步机上很快加了速。
“你怎么不说话?”
龙飞宇大概是头一次被人这么不给面子的漠视加不理睬,一时有些烦躁,“我承认是我一开始以貌取人误会你了,你要是觉得不爽,昨天那一脚我那弟弟怎么踹你的,我大不了让你踹回去,但是你别老是不搭理我行不行啊?不是,你觉得……你礼貌吗?”
“那你想让我对你说什么?”贺猗闻言,终于放慢脚步,把视线转移到他身上,“说我也喜欢你?”
“这倒不至于,我只是……”
“你知不知道我喜欢男人。”
“……啊?”
龙飞宇一时愣住,贺猗却早就从跑步机上下来,一步步走到了他面前,头顶的射灯把青年的身形映衬的越发修长挺拔,阴影随着他的靠近迎面而来,逐渐把龙飞宇的视线隐没在一片暗色的光影中。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贺猗身上总是有种很奇怪的特质,以至于在他看来很是正常的同性接触,会在贺猗身上变得有些不一般,甚至有些引人遐思。
“我说我喜欢男人,尤其是你这种身材好又自律的,你懂我意思么?”
他怔愣的那一刻,贺猗的手就伸了过来,他盯着贺猗淡色的唇角出神了一秒,就恼羞成怒地一把打开了他,飞速退避三舍,“操,你他妈有病吧?!”
“哦。”
相反,贺猗面对他的反应一点也不意外,甚至十分淡定,他翘了翘唇角,语气略显无辜,“我看你的意思好像是要补偿我,现在想来,竟然是我误会了?”
“补偿?什么玩意儿?”龙飞宇现在一触即他的眼神就浑身直冒鸡皮疙瘩,“我的意思是我……算了,tā • mā • de,我是疯了跟你这么个变态说话!”
看着龙飞宇仿佛沾了什么脏东西一样飞速离去的身影,贺猗的嘴角很快上扬,眼里也裹挟着几分笑意,只是他眉目间的愉悦没停留多久,身后就出现了男人听不出来喜怒的声音,“好玩么?”
“……”
他猝然转过身来,就撞见了秦寻衍的身影。
“不好玩,咳,不是,你怎么来了?”
贺猗眼里的笑意顷刻间一扫而尽,他干咳了两声,佯做淡定地绕过秦寻衍就要往别处走去,男人则不紧不慢地跟在他身后,“我是想来看看有没有人为难你,没想到你背地里这不为人知的一面倒是挺让人意外的。”
“什么不为人知的一面?”
“你这样说,就不怕引火烧身?”
“不会。”
贺猗很是笃定,“我看得出来,这里没一个人是,而且我也不过是一时兴起想故意恶心恶心他,好让他走远一点罢了,你看,刚刚不是挺奏效的吗?”
他说完,半天没听到回应,贺猗以为他生气了,正要转过身,男人倏然将就他垂在身侧的手一把牵起。
贺猗脸色一僵,下意识就想把手抽走,秦寻衍偏偏将他紧紧握住,在他指腹那几处薄茧上缓缓磋磨着,语气里的醋意满的将要溢出,“我有件事想跟你商量。”
“什么事?”
“下回可不可以别再这么跟外人说话了?”
“这没什么吧……”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秦寻衍刚一松开,他就看见贺猗很快把手收了回去,他弯了弯唇角,略显无奈,“何况我还是你不久之后的未婚夫,你要是有点儿良心肯换位思考一下,你觉得我会喜欢听你对别人说这种话么?”
贺猗悄悄把手缩向身后的动作一顿,他抬起头看向秦寻衍,本想反驳些什么但是又意识到自己确实无法嘴硬之后,只得干笑了一声,“我知道了。”
不过,他不清楚龙飞宇刚刚是不是被他确确实实恶心到了,今天训练结束,这人就在所有人提议的最新一回试练下,对他的攻击性格外节节攀升。
他自诩反应力不算慢,就算两年没训练,也不至于慢到拳头砸到他面前来他还无处可躲的地步,可龙飞宇那一拳过来,贺猗几乎能听到耳边带来的破风声。
他一边往后迫退,一边不忘用肘击格挡,看着龙飞宇满身蓄积的力气,为自己捏把汗的同时,内心又十分跃跃欲试,尽管他知道自己确实打不过他。
不得不说,龙飞宇这人确实是训练场上的一把好手,也难怪能在短短两年内就火速竞升awi的队长。
如果以后正式机会多了,贺猗确实想跟龙飞宇这样的人一较高下,只可惜他们的相识一开始就不太美好,所以他今天也没打算一定要跟这人在台上分出个高低胜负来。
围在中场周边的人大多都是awi内部的人,而任经理和秦寻衍就坐在不远处的观赏席上,原先的气氛还算紧张活跃,直到台上,龙飞宇一个侧踹腿过去,刚刚挨上贺猗,他一弯腰就直接原地摔倒了下去!
偌大的体育馆里顿时发生了一场不小的抽气声,任经理更是在观赛时气得把手里的矿泉水瓶捏扁了。
试练一结束,任经理就飞速冲了上去,他先是看了看还坐在地上捂着腰的贺猗,只要不瞎,基本上都能看到衣角滑落后,他后腰上那一块儿十分明显的瘀伤。
按理说,像侧踢腿这个角度是很难在这个部位造成如此严重的伤势,而且是个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龙飞宇还没能用腿完全扫着他,贺猗就直接倒了下来。
可偏偏就像是贺猗这样类似于碰瓷的行为,任经理一句埋怨的话都说不出,甚至在所有人的注目下感到一阵无地自容的难堪。
“任经理,你不觉得这应该有个解释?”
秦寻衍紧随其后走了过来,他连忙伸手把贺猗扶了起来,在所有人的注目下,毫不避讳地用手臂揽住了他的腰,好让贺猗借力靠着他肩膀站着。
而他们俩这副模样就像是一开始就串通好了一样,贺猗受伤倒地,他替贺猗主持公道。
一切都看起来是那么的中规中矩,理所当然。
“这,秦总,这真不好意思,是我管教无方,疏忽了……”任经理此时此刻,偏偏连个正眼都不敢看秦寻衍,他一边绞尽脑汁的想着措辞,一边黑着脸把龙飞宇叫了过来,用着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咬牙切齿的含着嗓子批评道:“你个混账东西!我一开始跟你怎么交代的?说了多少遍了,贺先生他是客,他对这方面本来就所知甚少,你陪他玩玩意思意思就行了,一上来你就下那么重的手,你是想死吗?!”
而作为此刻事故突发的当事人,贺猗身上的伤到底怎么来的,想必没有人会比龙飞宇更清楚,可偏偏他现在一句辩解的话都说不出。
因为他打心里清楚,他要是把事实说了,那就是坐实了他私底下找过贺猗麻烦的事实,这件事真计较起来,可远比他在台上“不小心”伤着贺猗还要恶劣。
可是他之前又不是没找过贺猗道歉,本以为那场冲突和误会已经过去了,谁知道贺猗会突然来这么一招?
亏他还以为这小子看着一副老实听话的样子,到底是觉得自己误会他了,谁知道……
tā • mā • de,可真有意思。
“你怎么不说话?”
然而任经理却并不知道他心里的想法,看着龙飞宇臭着张脸的样子,以为他是不服气,一时之间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是不是还觉得自己没错了?”
“对,我没错!”
“……”
岂料,他刚一质问完,龙飞宇果真理直气壮地回答了他,任经理一张脸顿时变得青红交加,周围围成一个圈的队员们更是不约而同地发出了咳嗽声、抽气声,甚至还有识时务的连忙打圆场劝道:“那个,宇哥,实在不行,就道声歉吧,大家试练都是图个开心过瘾,真那么较劲就没意思了,何必这么不给咱任叔面子呢……”
贺猗闻言,就发现打圆场的那人正好就是昨晚暴露他存在,也是劝过龙飞宇不要跟他计较的少年,听说是任经理的小儿子,名叫任逐,跟龙飞宇是堂兄弟关系。
虽然看着年纪不大,但是骨子里总是透着股圆滑精明,只可惜这个台阶,龙飞宇偏偏不下,“你别给我废话!我就是踹他了怎么了?试练场上有点儿磕磕碰碰的不是正常?就这还得给你道歉,那往日那些赛场上被我打去医院的手下败将,我是不是还得挨个儿去床前给他们磕个头啊?”
任经理听他此言就差当场晕厥,偏偏秦寻衍听完不仅笑了,还扬声附和,“说得好啊,试练场上有磕磕碰碰很正常,为了这点事让人道歉也确实小题大做了。”
任经理闻言直擦汗,正想着说些什么,他就听见秦寻衍又话锋一转,微微眯起的双眼在看向龙飞宇时,寒意凛冽,“可你别忘了,你们awi有专人陪练这个项目,而你刚才所说的那些话也不过是针对正式场合上的职业对手,我们一来是客,二来并非职业人士,试问你对着一个普通人这样下狠手,假如验伤过后被判构成故意伤害,那我是不是该报案抓你呢?”
“……”
其实贺猗打心里清楚,他身上那点儿伤压根算不上故意伤害,严重一点顶多就算轻微伤,可这件事如果是从秦寻衍嘴里说出来,那很有可能就完全变了味。
思及此,他没忍住伸手抓住了秦寻衍横在他腰间的手臂,他本来只是想借着这件事适当挫一挫龙飞宇的锐气,让他吃点苦头教训就好,要是秦寻衍认真起来把人给怎么样了,那就完全违背他来这里的本意了。
任经理显然也听出了秦寻衍的弦外之音,他本想着诚诚恳恳的道个歉寻求一个能让秦寻衍满意的解决办法,谁知道龙飞宇这个没心眼的偏偏不服气的又横插了一句嘴,“行啊,那你尽管带他去验伤,我就在这儿等着你们,要是真验出个好歹来,我……”
“你说完了没有?”一向温和老实的任经理突然就忍无可忍的发了脾气,“验什么伤?你是真好意思理直气壮地说出这话来?我再说最后一遍,你要么现在给我立即给贺先生道歉,要么立刻给我从这里滚出去!”
“……”
或许是像龙飞宇这样作为搏击领域里的佼佼者,甚少被人这么毫不留情地在众人面前指责过,他脸皮一时有些挂不住,可心里到底意识得到是自己理亏在先,只是爆了句粗口打算转身就走,任经理偏偏在众人的注目下,上前几步一巴掌扇到了他脸上!
这一巴掌落下,不止龙飞宇,连贺猗都怔住了,反应过来后,他正想开口,秦寻衍却反手拽住他,将他牢牢牵制在身侧,在他耳边不紧不慢道:“别多事。”
……
由于伤了腰的缘故,秦寻衍今天说什么也不让他继续留在场馆里,打算先带他去岛上最好的医院看看,索性检测出来的结果没什么大碍。
贺猗理解为自己运气好加上皮实,不然普通人挨那么一脚,恐怕十天半个月都下不来床。
上完药之后,他就趴在床上休息,秦寻衍则拿着检查出来的单子思索道:“你什么时候得的腰肌劳损?”
“可能是刚拍戏那会儿,经常吊威亚勒的吧,反正也不是很严重,已经习惯了。”
“都成永久性创伤了,还不是很严重?”
“我听别人说这不是可以根治的么?”
“你觉得照你这么个作弄法,你什么时候能有时间去根治?”秦寻衍的语气听起来很不满意,“你以前出去拍戏的时候,身边都没人关心过你么?”
“有啊,怎么会没有。”贺猗笑了笑,语气轻快地否决了他,“媛丽姐和小崔他们都很好。”
秦寻衍听了不语,其实他这句话的意思是在影射傅时靖,时隔那么久了,贺猗虽然从没在他面前主动提过这个人,他难免还是担心贺猗只是藏着没说而已。
可现在看来,他的担心似乎有些多余了。
末了,贺猗想起刚刚发生的事,没忍住问了他一句,“离开的时候,任经理跟你说什么了?”
“他说会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
“那你没打算要为难他吧?”
在他这个方向,虽然看不见贺猗的表情,但秦寻衍还是能察觉到他的小心思,他勾了勾唇,明知故问,“怎么,你怕我找人弄死他?”
他确实正有此意。
贺猗闻言,脸色不太好,但是他又说不出来什么,思考斟酌半天才憋出来一句,“shā • rén犯法的。”
“……”
秦寻衍听闻,很快笑了出来,“为什么你总是对这种人那么仁慈?我记得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以前的贺猗,虽然跟坏学生搭不上边,可骨子里总是有种青春期大家都会有的叛逆,跟人发生矛盾打架在高三那一年更是常有的事,可现在,他已经记不清贺猗身上的棱角是什么时候被磨平到开始变得与世无争。
贺猗不以为然道:“我只是觉得这种单纯的矛盾和冲突上升到人命就有些过了,像龙飞宇这样的人,虽然看起来桀骜不驯,但实际上应该挺讲义气的,大不了私下里毒打他一顿,或者在比赛上让他输的颜面尽失,都比杀了他来的心服口服。”
秦寻衍却不这么想,在他的认知里,动动嘴皮子让一个人一无所有或者人间蒸发是件很平常不过的事,或许正是在这样恶臭的泥泞里生活了太久,以至于贺猗竟然会是他几十年的人生中所遇见的唯一一个正常的人。
他原本想骗他跟他一起在这世道间沉沦,可现在,他心里却难得的生出了一丝不忍。
有时候与其说是他把十年前那个遭受重大变故的少年从悬崖边儿上拉了回来,倒不说如是贺猗身上的纯粹和希望给他乏味困顿的人生增添了几分乐趣。
思及此,他放下手中的病例单,落在贺猗身上的目光变得愈发柔和,“那我等着你让他输的心服口服。”
……
与此同时,他们二人离开场馆没多久,龙飞宇被任经理叫到了办公室去,而任经理本人面对着窗子站了好一会儿,这才转身有些五味杂陈地解释道:“飞宇啊,今天的事,你不要怪叔叔太过极端,我也是……”
“我懂,贵客嘛,您不用解释了。”
龙飞宇连看都没看他,直接拽下肩头的衣服往沙发上一扔,瘫坐了下来,“打个巴掌再给颗甜枣就没必要了吧,再说我又不爱吃枣,您这招儿还是收起来吧。”
“那今天的事就这么过去了?”
“那不然怎么着?我去给他下跪?”龙飞宇满不在乎地笑了一声,“您要是没事儿,我得走了。”
他说着,站起身又要离开,任经理却喊住了他,“等等,我还有事要说。”
“什么事儿?”
“你得跟我说实话,那踹人的到底是谁?”
“……”
任经理这话刚问完,他就注意到龙飞宇的脸僵了一下,很快又恢复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我踹的。”
“你还不说实话是吧?”
“除了我敢,还有谁有那个胆子?”
“任逐都跟我说了。”
“哦,是吗?”
“你还不肯说?”任经理被他的态度气的开始有些气急败坏,“行,你就给我护着那犊子吧,他做什么你都护着,你再给他护着,早晚得给他护进牢里去!”
“不是,有你说的那么严重吗?”龙飞宇脸上多了几分不耐烦,“是他又怎么样?小钦他也是向着我的,我作为他大哥护着他点儿怎么了?”
任经理明显不想跟他多说,“我不管,你现在立刻把他给我叫来。”
龙飞宇在这件事上好像格外固执,任凭任经理怎么说都不为所动,他正要离开,谁料任经理不知道从哪儿抽出条一米长的藤条,“唰”的一下就往他大腿上抽了过去,龙飞宇瞬间倒抽了一口气,揉搓着被抽红的地方往后踉跄了几步,“我靠,这至于吗?我可是您亲侄子,您真那么下手啊?”
任经理板起脸,难得严厉的训斥他,“我再说最后一遍,你现在不把他叫来,我今天就抽死你!”
龙飞宇原本还忐忑不定的心一听他这话反而一横,彻底站着不动了,“那行,您抽我吧。”
“你!”任经理气的咬牙,手里的藤条,有一瞬间抖的像极了风中残柳,“行,兔崽子,你给我等着!”
当晚,龙飞宇被任经理抽了半个多小时的事儿直接传遍了整个awi,贺猗自然也知道了这件事。
只是他对于龙飞宇被抽这件事感觉不到丝毫的快意,可能是因为踹他一脚的人确实不是龙飞宇。
“怎么,现在又觉得过意不去了?”
“没有。”贺猗回过神,顺手拿起遥控器换了个台,“他骂我那事儿还没完呢,我怎么会同情他。”
“他骂你什么了?”
“他……”贺猗回想起那晚无意间听到的话,脸色不怎么好看地摇了摇头,“没什么。”
“他是不是骂你小白脸,还说你跟我关系不一般,搞不好是靠着我吃软饭的?”
“你怎么知道?”
秦寻衍掰下药片,把一杯温水递到了他面前,好整以暇地笑了笑,“你觉得你能瞒得过我?”
“是赵数跟你说的吧。
秦寻衍不置可否,视线却不自觉地落在贺猗随着吞咽的动作而微微滑动的喉结上,有那么一瞬间,他心痒难耐地想伸手按住那个地方,看看贺猗会是什么反应。
不过就这眨眼的功夫,贺猗忽然猛呛了一声,秦寻衍毫不意外地伸手接过他手里的水杯,贴心地替他拍了拍后背,“这么大个人,怎么连药都不会喝?”
贺猗皱着眉头咳了几声后,擦了擦嘴角,“没有,我只是很少生病吃药,一下子卡住了……”
“现在咽下去了?”
“嗯。”
贺猗回过神,就发现秦寻衍离得他很近,突然就有些不自在地一下子站起了身,找了个再明显不过的赶客借口,“我想睡觉了,你也该回去了吧?”
说起来,秦寻衍待人接物的方式虽然让人很舒服,但是贺猗心里总是有种说不上来的怪异,可能是他心里的想法总是很容易被秦寻衍一语道破,这就使得他在他面前就像个被时刻备受监视而没有隐私可言的犯人。
虽然秦寻衍的言行举止并不会让他心生反感,但和他在一起的感觉总是让他觉得拘束甚至难以放松,贺猗想了想,突然觉得自己还是比较喜欢和同龄人或者比自己小的人相处,最起码没有太大的压迫感。
“我知道。”相反,秦寻衍嘴上答应了,但身体丝毫没有要出去的迹象,他扫了一眼床铺,理所当然地吩咐道:“把衣服脱了,我帮你上完药就走。”
贺猗当场愣住,“其实我自己也不是不可以……”
“你自己怎么上?”秦寻衍笑了,“要是上不好药,你身上那点伤得什么时候才能好?还是说不想痊愈,想本着输了比赛直接跟我结婚的心态才这样说?”
“呃。”贺猗扯了扯嘴角,心说你可真能脑补,但还是指了指门外,试图做最后的挣扎,“要不我找赵数也行,上药这种粗活怎么能麻烦……”
“你觉得他比我要好?”秦寻衍直接打断了他,“还是你觉得他相比我更值得你信任一些?”
“……”
贺猗放弃了。
他觉得他再这么拖延下去,秦寻衍说不定能说出更离谱的话来,他撇了撇唇角,最后只得无可奈何地双手拉住衣服下摆往上一扯,光着膀子走到床边趴了下去。
或许是他皮肤太过白皙的缘故,原本对他而言不是很致命的瘀伤,在这种肤色的衬托下,青紫一片就显得尤为可怖,秦寻衍给他上药的时候倒是没再说什么容易让人浮想联翩的话,不过贺猗还是能感觉到他的手指随着冰凉的药膏在那块又肿又痛的皮肤上磋磨着。
男人打量着他线条流畅肌理紧实的背脊,内心的想法却随着视线的转移不知不觉地变得有些心猿意马。
而贺猗一直紧悬的心在这上完药的半分钟后终于落地,他打心里松了一口气,刚准备起身,就明显察觉到有人伸手在他屁股上不轻不重地捏了一把。
“我——”
贺猗嘴里那个操字还没能出口,秦寻衍就看见他跟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一下子一蹦三尺高,整个人又惊又乍地紧紧贴住了床头。
“你当心一会儿把刚上好的药又蹭掉了。”
触及秦寻衍眼底明晃晃的戏弄,贺猗本来还惊慌失措的眉目顿时就多了几分难言启齿的羞恼,“你!”
“我错了。”
秦寻衍看他的反应,认错认得比什么时候都快,“我看我们在一起那么久了,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的差不多了,虽然就差最后一步没走了,但你应该不会介意我碰你一下吧,就当开个玩笑罢了。”
“……”
贺猗差点儿要被他这番话气的吐血,“什么叫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我都跟你做什么了?”
“吃饭、睡觉、洗澡,这不都是情侣之间都会做的事么?虽然你一直以来都没承认。”
贺猗心里简直一万个mmp,“我们在一起吃饭的时候,赵数有时候也在啊,这不是很正常吗?还有睡觉……我,我他妈什么时候跟你在一起睡过了?”
“我去你家住的那几晚,虽然没有同床,但也算同.房过了。”
“同一个屋檐下也算同.房?”
“同一间房,怎么就不算了?”
“……”
贺猗被他的逻辑震惊的哑口无言,他突然就有些怀疑秦寻衍今晚的脑回路是不是得了某个人的真传。
“行,这个先按下不表。”
话到此处,贺猗无话可说,“那洗澡呢?我事先说明我连你裸.体都没见过,你不要空口白话污蔑我……”
“嗯。”秦寻衍很快就笑了笑,“我知道,不过我做梦梦到,我们有在一起洗澡过。”
“你有毛病吧你。”
“你还不承认?就算以上那些不足以证明我们的关系要比常人亲密,那你怎么就肯在我面前脱衣服,还让我给你上药了?”
如果不是看在秦寻衍辈分比他高,年纪比他大,贺猗现在已经在骂了。
“我寻思不是你让我脱衣服,要帮我上药的?”
“我让你脱你就脱,你几时这么听话了?”
“秦寻衍。”
贺猗深吸了一口气,无心再跟他玩闹,“你知不知道你今天晚上的行为,已经算得上是性.骚扰了。”
“性.骚扰?”
秦寻衍原本含着一丝笑意的眼底忽然变得有些黯然,“在你眼里,你一直就是这么认为我的?”
“……”
贺猗看着他渐趋凝重的脸色,心头一紧,突然意识到自己刚才那句话恐怕是有些严重了,他条件反射地出口就想解释,“不是,我的意思是……”
“你扪心自问,你心里到底有没有对我动过哪怕一分的念头?”秦寻衍难得神色凝重地质问他,“我不信我们在一起那么久了,你还是那么不为所动。”
他说的久,自然不是指他跟贺猗刚认识的这段日子,而是指很久以前,他打心底认定贺猗绝对还没有完全放下他们俩之间的那些过往,否则为什么能这么坦然地接受他的到来?就仅仅是因为他之前的三言两语?
果不其然,贺猗脸上的神情很快因为他的质问有了一丝动容,不过这次他反常的没有正面回应,而是出乎意料地选择了避而不谈,“我有点儿累了,你要是不想走,那我去别的房间睡。”
他说着,就要翻身下床,在此期间,秦寻衍的视线一直追随着他的身影,直到他们俩的距离被缩减到只剩一米时,男人的身形倏然矫健到像只黑豹,而贺猗毫不意外地被他抓住手臂直接扑倒在了床上。
青年的身体是温热的,线条起伏的肌肉弹性十足,既不过分虬结也不过分干瘦,富于年轻的躯体柔韧紧实,摸在手里仿佛一件让人爱不释手的珍宝。
他承认他做这样一场令人遐想的梦已经很久了,久到他已经不敢想象这期间已经过了十年。
其实今晚贺猗要是不愿意,在他刚刚扑过来的那一刻,他就有足够的余地避开他,而他不到万不得已的那一刻,他也不希望在贺猗面前撕破脸皮,暴露自己。
他怕吓到他,所以总是维.稳着自己大度的一面。
可他同样也是男人,任谁看着自己日思夜想的人在身边停留,哪有不会动心动情的?如果不是因为傅时靖一直横阻在他跟贺猗之间,他哪里会等到今天?
令人惊喜的是,贺猗的反应一点也不僵硬和淡漠,他有尝试回应他,虽然这回应很是浅尝辄止。
他用齿尖不轻不重地咬着他的喉结时,他能明显感觉到贺猗的心跳加快,难以自制的喘息从青年轻轻翕动的唇角溢出,让他的身心久违地感到了极大的满足。
只是在他的手摸上他的小腹,转而深入他身上最后一件衣物时,贺猗的手忽然准确无误地一把抓住了他。
他回过神,正好对上贺猗的视线。
那双凤眼平静无波,好似一池镜湖。
仿佛刚才那声喘息和那眼里的欲望不是来自于他。
“怎么了?”他低下头贴着他问道。
贺猗抬了抬下巴,从被他环抱着的姿势里脱身,撑起手臂,往后坐了些,被舐弄的唇瓣殷红的像抹了层朱砂,他嗓音平静,“不好意思,我没有做0的爱好。”
“……”
出乎意料的,秦寻衍看起来并不意外,他甚至笑了笑,被情.欲催染过的声线低沉又沙哑,“我知道。”
贺猗没说话,他垂下睫羽沉默了一会儿,又再次抬起眼眸,目光却不怎么友善地看着秦寻衍,“所以你如果有需求,现在出去找人解决还来得及。”
秦寻衍阖下目光,笑了笑,把膝盖从贺猗双腿之间移开了,即便在这种箭在弦上的情况下,他依然十分沉得住气,“爱情虽然很大程度上依赖于性.欲做基础,但是在我看来,并非一定要插入或被插入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