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妃若是离了这个地方,只会死得更快。
不过虽说光线昏暗是无法改变了,但这里通一通风却是成的。没了新鲜空气,好人都能给憋出病来。
陆长亭当即便招手将宫女叫了过来。
宫女早就对陆长亭拜服不已了,此时听了陆长亭的吩咐……不过开个窗而已,也并非什么大事。宫女想了想,便立即按照陆长亭吩咐的去做了。
待到窗一开,凝滞的空气慢慢的重新归于流动,陆长亭这才觉得那口郁气渐渐地消散了。
就在这时候,殿外有人来了,脚步声越来越近……
不过这脚步声很快便顿住了,想来是被侍卫拦住了。既然能被拦下,那当然不会是洪武帝来了。陆长亭登时便松了一口气。不然洪武帝在这里见着他,对疼爱的长子自然是舍不得发作的,说不好便迁怒到他身上来了。陆长亭倒不怕洪武帝,只怕对朱棣的冲击太大,使得朱棣对这皇宫里的当家人一刻也再难忍。
渐渐的,外面有争执声响了起来,陆长亭听着里头似乎还有个女声。
奇怪了……哪里来的女声?
那争执声越来越大。
陆长亭听见那道女声高声道:“我要见见太子妃,我要见见她……”
声音大到里头的朱标都听见了。
朱标沉着脸从里头走了出来,厉声问:“是谁在外面喧哗?”
宫人们少有见到朱标这样疾言厉色的时候,顿时被吓了一跳,忙快步出去瞧了。
没一会儿,便有个太监回来了,躬身道:“太子殿下,不知怎么一回事,太子妃的母亲吕家夫人竟是来了……”
朱标先是皱眉,而后脸上又涌现了愧疚之色:“是我愧对吕家。”
那太监却是不敢接话。太子心慈,方才说一句愧对,但他们谁人敢真应和起来?哪怕是再过分的事,也断断谈不上愧对的。这位可是太子,储君!那吕家当得起吗?
朱标在那里顿了顿,还是拔腿走了出去。
没一会儿的功夫,朱标便将那吕家人也带进来了。
吕家人为首的是个中年妇人,面貌慈和,五官倒是生得平平。而她身侧的,则是个年纪稍轻的妇人,五官则要出彩一些,只是这妇人的嘴角纹路较深,一看便令人觉得尖刻了些。想来刚才在门外和侍卫吵起来的,便是这妇人了。
朱标看向了慈和的妇人,面露愧色,道:“吕夫人,韵儿在里头歇息,夫人可是前来探望韵儿的?”
此时,陆长亭感觉到自己的袖口被人轻轻一拽,随之朱棣俯在他耳边,仿佛不经意地道:“吕夫人怎么能进得来呢……”
得了朱棣的提醒,陆长亭不由得多看了那吕夫人两眼。
皇宫当然不是谁都能进来的,哪怕太子妃“病”得很重,她们不经传召也都是不能进来的。除去这也就罢了,太子妃病了的事,应当是极为隐秘的,为何吕家会知晓呢?除非是……除非是洪武帝有意透露,并默许了吕家的探望。
可这有何意义?
陆长亭是想不大明白的。
正想着,陆长亭便听那吕夫人问:“太子殿下,臣妇能否进门瞧一瞧太子妃?”
朱标轻叹了一口气,道:“去吧。”但是等话说完,他又骤然想起后头还有个陆长亭,朱标僵了僵,忙回头去看陆长亭。
陆长亭道:“那便请吕夫人先去吧。”
吕夫人这才注意到了陆长亭,她转过头来看了一眼,还皱了皱眉。
陆长亭一派高冷,并不与吕夫人目光相接。
估摸着此时吕夫人心头对他大为不快。她的女儿怎么能见外男呢?
哪怕太子在此,吕夫人心头都定然是对陆长亭不满的。
所以陆长亭也就没必要和对方目光相接讨个没趣了。
吕夫人和身后的年轻妇人由宫女引着往里走了去,朱标不好冷落了陆长亭,忙叫人在屋中摆了吃喝的食物,好叫陆长亭不觉得无趣。
只是在这样的地方,陆长亭还真没什么食欲,便只饮了几口茶。
朱标坐在那里,一时间也没什么话可说,面上神色隐隐焦躁了起来。
陆长亭突然站起了身。
朱标被吓了一跳,忙问:“长亭可是需要什么?”
陆长亭摆了摆手:“太子不必管我,我到屏风后去听一听……”
朱标刚想张嘴说这于礼不合,但随即想到陆长亭也并非会乱来的人,也许……也许是为了太子妃好呢?朱标到了嘴边的话到底还是咽了下去,他点点头,道:“去吧,若是渴了饿了便回来。”
陆长亭低低地“嗯”了一声,步履极轻地走了过去。
若真是洪武帝的手笔,那么吕夫人出现在这里便定然是有用意的,至于是什么用意,他便不辛苦自己费劲儿去想了。直接到屏风后去躲着听多好!
宫人们瞪大眼,就这样看着陆长亭躲在了屏风后。
他们都知道了这陆公子乃是太子极为看重之人,虽然此时觉得这陆公子实在太过放肆,但连太子都未曾说什么,他们又哪里敢插嘴呢?自然是都当做瞧不见了。
陆长亭也并未将宫人们诧异的目光放在心上,此时他的注意力已经被里头的说话声吸引过去了。
正在说话的是吕夫人,她的声音慈和温柔,从前的太子妃与她倒是颇为相似。
“韵儿,你竟病得这样重。”吕夫人叹了口气,“韵儿,娘顾不了你了……”
吕夫人零零碎碎地说起了自己的不易。
陆长亭愣了愣。
先不说别的,就说吕夫人那句“你竟病得这样重”,吕夫人是从何处看出来的?吕氏虽然诡异,但她面貌上却是没有半点颓然狼狈的病态,若真要对比,倒还不如说太子瞧上去更像是病了的人。
所以吕夫人之所以认为吕氏病了,是因为……洪武帝说的?
陆长亭按捺下心中的猜测。
就在这时候,吕夫人用极低的声音道:“韵儿,若是这样病下去,只会消磨掉皇家对你的感情……”
陆长亭微微拧眉,心底渐渐有了个不好的预感。
“既然病得这样重,不如……不如便揣着太子对你的愧疚、爱重,皇家对你的荣宠,就这样……去吧……”
这是明晃晃地劝太子妃去死?
陆长亭当场便愣住了。
此时吕夫人身边那年轻妇人也跟着开口了:“不说为了别的,为了吕家……太子妃闹到如今的地步,莫要将吕家也连着拖下水才好。”
吕夫人低泣了一声,却是没有反驳那年轻妇人的话。
陆长亭眉头拧得更紧了。
果然……这便是洪武帝的目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