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中的信纸在她手中慢慢地化成灰烬,她松开手,灰烬落在院外,被细密的雨水淹没。
她站在门口看着天空飘落的细雨,并没有立即进屋。
玲儿打着伞端着托盘从厨房出来,便看到谢芳华站在门口,这里是山林,雨落下是伴着风吹起的。有些清清凉凉的寒意,站得久了,连华贵的衣裙也染上了一层水汽。
“小姐,您怎么站在这里?您身子不好,快进屋去!”玲儿来到门口,责怪地看着谢芳华。
“没事儿!我身子骨没那么弱。”谢芳华摇摇头。
“就算您想站在这里看风景,也该披上点儿披风。侍候您的婢女呢?真是不尽心!”玲儿向谢芳华身后看了一眼,没见到一个婢女陪着她,更是不满。
谢芳华笑了笑,“是我不让她们跟着的,没有太冷。”
玲儿刚要再说话,便看到了她肩膀处站着的苍鹰,再瞧她神色,有些冷峭,心细如发的她猜想她定有事情,便转了话,“这只鹰好特别。”
“这是漠北雪山的苍鹰。”谢芳华笑了笑。
“这种苍鹰是不是善于飞很远?”玲儿问。
“是啊,它能日夜不歇能飞千里。”谢芳华道。
“好了不起,一般的鹰也就是五百里地。”玲儿怀念地道,“曾经小姐也喜欢养鹰。”
谢芳华扯了扯嘴角,她娘离开多少年了,这京中还有多少人记得,这天下还有多少人记得。也是不白活一回。
“奴婢先将这饭菜端进屋去,您处理完事情,就快些进屋吧!”玲儿道。
谢芳华点点头,“好!”
玲儿端着托盘进了屋。
谢芳华从怀中拿出信笺和便捷的笔,用笔在信笺上写了两句话,然后绑在苍鹰的腿上,对它轻轻柔柔地拍了一下,苍鹰有些恋恋不舍地蹭了蹭它的脖子,飞向了天空。
谢芳华看着苍鹰飞向云层,淹没了黑影,她才慢慢地转回身,进了屋。
屋中的崔荆和英亲王妃在聊天,谢云继和谢墨含在一旁陪着,偶尔说一两句话。秦铮则躺在土炕上,不响不动。
谢芳华刚踏进里屋,便带进一股凉气。
谢墨含皱了皱眉,问她,“怎么待了这么久?”
谢芳华对他笑笑,虽然一身冷清,但是语调温暖,“多待了一会儿,不冷。”
“快去炕上暖暖,土炕烧了火,热乎。”谢墨含道。
谢芳华偏头看向土炕上躺着的秦铮,一动不动,不用想她也晓得他心里定然还在憋闷。本来不想理他,但见英亲王妃和崔荆对她看过来,她垂下眼睫,走到土炕前,伸手推了推他。
秦铮随着谢芳华推他,他身子动了一下,但没吱声。
谢芳华又用力地推了两下。
“干嘛?”秦铮没好气地问。
谢芳华瞥了他一眼,“我冷着呢,你让出一块地方给我。”
秦铮不言声,躺着不动。
谢芳华站在土炕边看着他。
过了一会儿,秦铮往一旁挪了挪身子,嘟囔道,“在外面站了这么久不进屋,活该你冷。”
这一句话虽然不好听,但到底是里面含着关心的味道。
谢芳华忍不住扯动嘴角笑了,就着他让开的地方躺了下去。
土炕上的确是热乎乎地,顿时驱散了些寒气。
秦铮伸手准确无误地摸到她的手,攥在手里,给她暖着。
谢芳华偏头瞅他,见他闭着眼睛不看她,她收回视线,也闭上了眼睛。
“华丫头,你躺在上面暖一会儿就得,可千万别睡着,如今菜都端上来几样了。一会儿菜该便冷了。”英亲王妃见二人的样子算是达成一致和好了,心里松了一口气。想着以后他们二人若是再闹别扭的时候,她一定提前察觉苗头躲开。年纪大了,受不住。
“嗯!”谢芳华低低应了一声。
谢云继目光颇具意味地看着土炕上并排躺着的二人。
谢墨含身后拍拍谢云继肩膀,温声问,“云继,你在想什么?”
谢云继收回视线,对谢墨含一笑,眨眨眼睛,无声地道,“我在想,华妹妹是不是对秦铮动心了?”
谢墨含一怔。
谢云继扭回头,端起茶,抿了一口,不再说话。
谢墨含看着他,好半响,才慢慢地转过头看向土坑上并排躺着那两个人,两人的中间,有一种奇异的安宁。早先爆发在这个屋中几个人面前的那一场争论似乎根本就不存在。他们中间,有一种各自为营却又在一起的和谐。他想着,妹妹动心了吗?也许不见得,但某些坚持的东西正在被软化是真的。
过了半响,玲儿又端着一个托盘进屋,顿时满屋的炖肉香味。
“唔,好香!”秦铮在土炕上懒洋洋地说道。
“这是炖什么?”英亲王妃立即道,“的确是好香。”
“一锅是山鸡,一锅是野兔。”玲儿笑着回话,“王妃和二公子若是觉得好吃,一会儿就多吃一些。”
英亲王妃笑着点点头。
谢云继以主人的身份对几人招呼用饭。
秦铮坐起身,见谢芳华还躺着,伸手一把将她拽了起来,“如今天色还早,早早用膳,用完膳,随便你睡到什么时候。”
谢芳华没什么胃口,但也随着被他拽起身,坐到了桌前。
一顿饭吃得安然,众人都没说什么。
饭后,谢芳华坐了片刻,又回到炕上躺下。秦铮也不做什么,陪着她继续躺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