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春秋打了个冷颤,这位妇人的音量,让他对所谓的清静读书不抱什么希望了。
一旁的庄客显然是晓事的,知道自己婆娘的声音吓着了这位金贵的小少爷,于是怒容满面地冲上去嚎叫:“你这臭娘们,叫什么叫,叫什么叫。”
那婆娘水桶腰,一脸横肉,不肯示弱的声音更加凄厉:“你也在号丧,你可以叫,我为何不能叫。”
“啊……你这臭婆娘……”庄客二话不说,从柴门抽了藤条就要打。
那婆娘便滔滔大哭:“赵大虎,你不是人,你是畜生,你又打我,我和你拼了。”肥硕的身子冲过去,一把将庄客撞倒,然后是抠眼、咬耳朵、撩阴。
叶春秋看得目瞪口呆,另外两个庄客急了,便冲着骂:“赵大虎家的,你们这是做什么,小少爷在呢,明年加你们租,啊……呵呵……春秋少爷,我们先给春秋少爷安顿吧,他们打个半时辰也就和睦如初了。春秋少爷读书的柴院可是当年黄老爷读书的地方,黄老爷晓得吗?哎呀呀,这是咱们的奉化的文曲星下凡,中了进士,现在做了好大的官。”
原来这地方是原来黄家子弟读书的地方,现在田地给了叶家,连这读书的草庐也就一并相赠了。
叶春秋进了草庐,里头倒是干净,显得一尘不染,书架、书桌应有尽有,墙面上还悬着几幅发黄的书帖,大抵是书山有路勤为径之类的话。
虽然外头还在吵闹,不过这里还算是满意的,叶三已经开始收拾起屋子了。
叶春秋决心出去走走,待他出门的时候,外头的赵大虎和他婆娘突然消停了,然后那婆娘‘彬彬有礼’地来致歉:“春秋少爷,是我们没规矩,冲撞了少爷,还请少爷见谅,少爷肤色真好,长得也好看,真像是天上……啊……我想起了,当初的黄老爷,十几年前在这里读书时,也是这样的好相貌,黄老爷待人很和气,我记得……”
赵大虎怒气冲冲地道:“你看上了黄老爷是不是?我说为何你还在做姑娘的时候总是殷勤的来这儿看我。”
婆娘一插手,叫骂道:“是啊,是看上了,可黄老爷瞧不上我,可怜我只能嫁你这粗货。”
汉子又要打,叶春秋哭笑不得地道:“喂,能不能给我一点薄面,要打,到河下游去,眼不见心不烦。”
汉子听了叶春秋的话倒是不好动手了,只得赔笑:“春秋少爷说笑,是我失了礼数,你们读书人不是有句话,叫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婆娘二话不说,抬腿就把汉子踹翻在地,道:“再胡说,撕了你不可。”
“哎哟哟,没法活了,春秋少爷你看看,你们读书人说的话真是至理啊……”
叶春秋心里说,是啊,是啊,我们读书人还说过,危邦不入、乱邦不居,我还是躲一躲才好。便道:“我到远处去走一走。”
叶春秋心在淌血,悲催啊……在这里读个鬼书。
沿着河堤一路上去,却见前方是一处桃园,叶春秋心里不由在想:“这又是谁家的地?竟是这样的奢侈,这样的好地拿来做桃林。”
信步进去,此时桃花早已谢了,只剩下许多光秃秃的枝桠。
不远处便见一处小亭,亭里很萧瑟,却看到一个孤零零的人影。
居然还有人……
叶春秋颇觉得诧异,等上前去,发现是个五旬上下的人,穿着一件孝服,蜷身坐着,眼睛正盯着石墩上的一个棋盘,沉吟不语,根本就没有察觉到叶春秋的存在。
此人是在戴孝,看来是家里有近亲过世了。
叶春秋恍然大悟,在这个时代,披麻戴孝是天大的事,一些士绅人家,为了守孝更是到了变态的地步,足足三年不见外客,谢绝声乐和酒肉,过着最朴素的生活。
只是看到石墩上的棋盘,叶春秋笑了,居然是象棋,话说这年头雅士都玩围棋的好吗?
好吧,只是一个人下,也有意思?
仔细看下去,却见这人皱着眉,手捉着黑红的棋子左右搏杀,叶春秋对象棋也只是一知半解,不过显然楚河汉界的双方是杀得不亦乐乎,很是惨烈。
“有点意思。”叶春秋莞尔笑了。
话说……这样左手打右手,好像也不失为自娱自乐,不如自己也弄一副象棋来,玩左右互搏的游戏,反正也是无聊透顶。
正在这时,一个青衣小帽的人端了一壶暖酒来,远远看到自家老爷身边站了一个少年,顿时愕然,快步到了亭子里,低声斥道:“哪里来的野孩子,快走,快走,莫要打搅了我家老爷下棋。”
第二十九章:士可杀不可辱
叶春秋道:“我只看看,又没有碍着你家老爷。”
本来是想走的,偏偏这个仆役态度可憎,像极了趾高气昂的叶俊才,尼玛……我个头小,也没必要总是在我面前耀武扬威对吧。
“不许看,快走,再啰嗦,可要打人了。”仆役捋起袖子,挥动拳头,当然,更多只是想吓唬吓唬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那老者方才醒悟了什么,愕然地抬眸,看了叶春秋一眼,道:“来福,莫要打人,打发了就是。”
态度之中带着倨傲,仿佛全天下人,他都不放在眼里一样,这是将叶春秋当蝼蚁了。
叶春秋眼珠子一转,朝老者作揖道:“小子叶春秋,误入此地,见先生在此下棋,不禁驻足一观,打搅了先生的雅兴,实在该死。”
对付这种人最大的武器,往往就是礼貌,尤其是叶春秋这样的年纪,少年人话说到这个份上,那老者果然是老脸微红,似乎也觉得有些无礼过甚,便点点头:“姓叶?河西叶家的?噢,不必多礼,去吧。”
看来河西叶家似乎在他眼里并不太值得尊敬,语气虽然缓和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