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太后身躯一震,然后不可思议的看着建昌伯张延龄。
张延龄也是回不过神来:“这……这时辰不对啊,不是说好了,到了天津卫,出了海,方才放人吗?会放置在孤岛,给他几日的食物,让咱们自己搜寻,这个时候,他们只怕连天津卫都没有到吧,这……这……见鬼了吗?”
张太后也觉得事出非常:“难道……是那些教匪发了善心?”然后她连忙摇头否认,因为这简直就是开玩笑,那些教匪穷凶极恶,怎么可能会发善心呢。
正在这时,便见寿宁侯张鹤龄几乎是连滚带爬而来,还未跨过门槛,便嘶声裂肺的叫:“娘娘……阿姐……娘娘……我回来了啊。”
声音颤抖,带着沧桑,等进了殿,见到了张太后,这年过三旬的汉子,便滔滔大哭,一下子扑上去,倒入张太后的怀里,哭的昏天暗地:“就差一点儿,差一点儿就再见不到你们了,那些教匪……不是东西啊……他们切我的手指头,还逼我吃馊了的窝头,他们往我身上撒尿,还打我巴掌,他们还说,等他们出了海,便……便将我丢进海里去喂鱼,说让我尸骨无存……我……我苦啊……”
张太后抱住张鹤龄,听着心都酸了。
虽然早知这个弟弟必定吃了许多苦,心里早有许多可怕的想象,可是真正自张鹤龄口中说出来,却完全是另一回事,现在见他衣衫褴褛的样子,更是泪水泛滥,身躯颤抖。
“他……他们真是该死,他们……他们好大的胆子,他们这是要剜哀家的心,割哀家的肉啊……”张太后嘴唇颤抖,哆嗦着连话都说不清楚:“哀家……哀家要将他们碎尸万段,将他们一个个千刀万剐,来人,来人……”
“阿姐……”寿宁侯抬头:“人……都已经死了……”
死了!
张太后看着披头散发,衣衫褴褛的张鹤龄,这才想起,既然那些教匪要杀他,为何他安然无恙地回来了?
张太后忍不住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鹤龄泪儿不流了,眉眼儿一挑,露出了惯有的轻浮之色:“我遇到恩公了,这……这是我的贵人啊,人……统统被叶春秋杀了……”张鹤龄描绘起来手舞足蹈,其实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所知也不多,不过叶春秋只说教匪们统统杀了个干净,他便索性浮夸地道:“那些教匪……固然人多势众,可是我这恩公,却如神兵天降,你是不知啊,他一人不知杀了多少人,硬是杀出一条血路,所过之处……”
一旁的张延龄不由傻乐,一听这天桥说书似的故事,顿时抖擞精神,眼睛开始发光。
好不容易说完了,张鹤龄意犹未尽地舔舔嘴,道:“大抵这恩公智慧又武功高强,一柄长刀在手,无人可挡,有万夫不当之勇……”
张太后眉宇舒缓起来,心里只是说,人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这样说来,此人还真是贵人呢,若不是他,张鹤龄只怕真没命了,最可恶的是那些教匪,若不是被叶春秋杀了,只怕现在估计已经杀了自己的弟弟,带着金银珠宝已扬帆出海,不知得有多风流快活,还给朝廷留下一个笑柄。
她忙道:“噢,竟有这样的人,快,请他来一见,咱们张家有债必偿,绝不能欠着人恩情的。”
张延龄也在一边道:“娘娘说的不错,我也想见一见这个大英雄。”
“他也入宫了啊,噢,是去殿试了,去殿试了……”
第四百二十三章:马前失蹄(第十更)
竟还是今科的进士?
张太后觉得很不可思议,一切……都仿佛做梦一样,她忙是急切地道:“来人,去看看殿试完了没有,去请一个叫叶春秋的人来见,哀家……该见一见的,总该有所酬谢才好。”
她是高兴极了,这个时候才懒得管什么殿试,哼,今儿就算是登基大典,也顾不了这么多了。
接着看到弟弟消瘦的样子,长姐为母,便又母性大发,一把拉住张鹤龄,垂泪道:“你还笑,你笑什么,你……你下次还敢发疯吗?你自己看看,哀家就晓得你忠厚的性子容易吃人亏的,你看……”
…………………………
在向朱厚照禀告了大致的名次之后,几个内阁学士还需将最后的排名排列出来,四人凑在一起,开始窃窃私语。
焦芳的心情自不待言,焦黄中的这个状元是十拿九稳了,谁也抢不走。
至于谢迁,却愣愣的有些出神,叶春秋的排名,怕是至少要落到二甲的末尾去,若不是他会试名列第一,单单这一次殿试,只怕要沦为三甲,此时他的心情有些糟糕,自叶春秋拜入了王华门下,他是一直很看好这个小子的,还以为这一次殿试,这小子能如此前一样大放异彩,可是谁料……竟然如此糟糕。
叶春秋所作的策论,说难听一些,叫做不切实际,倒不是没有道理,而是但凡百姓误信教匪,那么基本都和教化有关,不在圣人和三皇五帝那儿做文章,任何的策略都落在了下乘。
这是一种潮流,就好似是清末的时候,洋人刚打来的时候,若是你说一句师夷长技以制夷,那么势必会被大家嘲笑,可若是震耳发聩的吼一嗓子:“立国之道,尚礼义不尚权谋,根本之图,在人心不在技艺,吾等当以忠信为甲胄,礼义为干橹,则狄夷不攻自灭。”此话一出,必定能获得满堂喝彩。
本质上……叶春秋有点儿政治不正确,实在是有负他的才子之名。
想到这里,谢迁就觉得可惜,他虽想极力给叶春秋争取一些,却终究还是忍住,输了就是输了,策论不成就不成,一败涂地还有什么可说的。
当李东阳将有叶春秋的名字写在了第四十七的位置时,谢迁只是捋须,沉默不语。
…………
在另一边,朱厚照显得有些不服气,心里闷闷的,怎么叶春秋的策论就不成呢,怎么他的策论一出,就几乎引来了满堂的哄笑呢,他觉得这些人不但在笑话叶春秋,更在笑自己,这让他感到很是难堪。
他不由地看着叶春秋,叶春秋沉眉坐在案牍后不语,想必心情也很不好受吧。
朱厚照不禁担心起来,原来他也有被人笑话的时候,嗯……虽然朕被人笑得更多一些。
此时,叶春秋的心情确实有些糟糕,他虽然极力掩饰,却还是忍不住失望,这是自己第一次答题,他自觉得这个策论是没错的,可是当答卷念出来,无数人噗嗤一笑,甚至有人投来轻蔑的眼神,叶春秋就感觉有些不对了,等到刘健定焦黄中为第一,前三都没有自己的位置,他便开始反省,自己的问题出在哪里。
是文法出错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