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噢了一声,轻描淡写地道:“其实,哀家也是人,人就有人的难处,你做臣子的难,阡陌田埂之间的农夫也难,内阁的诸公难,天子也有天子的难,哀家也有哀家的难,哎……所以呀,你们总是说哀家与人不同,哀家非常人也,哀家如何如何……呵……你们呀,这是要将哀家当做神怪了。”
这番话,听着似乎是某种叹息,就仿佛诉说心事一样。
可是……
这背后更深的恐惧已使朱德海几乎要吓瘫在地。
诉说心事……
怎么可能一个太后和一个新晋的官员诉说心事呢,而且……真要诉说心事,又怎么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一切的一切……一切的一切……
他的脑子已是彻底乱了,心更乱得厉害,此刻他感觉自己仿佛是被押赴刑场的死囚,唯一剩下的,只有深深的绝望,整个人跌入了万丈深渊。
第四百七十八章:我爹是焦芳(第五更)
这时候,张太后无声地摇了摇头,仿佛是触动了心事,可下一刻,却是长身而起,道:“哎,时候不早了,哀家当回宫了,叶春秋,哀家见你过得还好,来了京师也没什么不惯,心里也就放心了,你不必跪下,说什么恭送千岁之类的话,今儿就在此打住。&”
说罢,长袖一卷,身边忙有宦官小心翼翼地搀住她,这贵为国母的太后娘娘便碎步而行,徐徐出了卯房,这时,数十个宦官和侍卫方才动了,如潮水一般自这卯房退了出去。
自始至终,像是什么都没有说,可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太后已是远去,只留下了跪了乌压压一地的人,现在,这些拜倒在地的人依然是屏着呼吸,有人的双腿已经跪得酸麻,可是至今,还没有人站起,一个都没有,他们只剩下了惊愕,只剩下了震撼。
只有叶春秋还坐着,然后他忙是站起来,当着这么多翰林清流的面,自己哪有资格坐下,自己……嗯,现在只是一介小小的县丞,噢,还特么的是琼州府的县丞,而自己面前的,即便是个小小的庶吉士,都不知比自己高到哪去了。
叶春秋尴尬地咳嗽一声,便朝地上匍匐不起的朱德海作揖:“大人……”
朱德海还趴在地上,却是抬起头来,叶春秋能看到他面无血色的脸,还有那布满了血丝的眼睛,方才他还面色红润,显得相貌堂堂,可是现在,竟像是饿鬼一样。
朱德海只是抬头看着叶春秋,嘴皮子在哆嗦,那眼眸里有着无数的情绪,有不甘,有妒忌,有恐惧,他喉结滚动了几下,竟是连话都说不出口。
跪在一旁的焦黄中只有一种毫不掩饰的妒忌之色,他终于是站了起来,森森然地看着叶春秋,有些不知该说什么好,想要放出狠话来,又觉得自己似乎不太够资格,想要……
哒哒哒……
凌乱的脚步声传来。
可是每一个脚步,都带着卡咔咔的声音,这个脚步,许多人再熟捻不过,这是亲军的马靴惯有的声音,这种沉重的靴子踩在青砖上,给人一种莫名的恐怖之感。
怎么回事?
仿佛有千军万马而来,而接下来,无数的人影出现在了门洞前。
他们身穿褐衫,一个个面带阴冷,这些人的面孔,每一个都足以让人生畏。
尤其是,他们腰间挎着刀,是绣春刀。
绣春刀是亲军的标志,而褐衫,则是东厂和西厂的标记。
这是足以让任何人都闻之色变的东厂和西厂。
一下子,这些还未站起的翰林们目瞪口呆地看着门口这密密麻麻按住腰间刀柄一个个蓄意待发的番子,都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寒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