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春秋也不在意,只是道:“在这顺义县的外头就是十万大军,这是陛下垂怜城中百姓,也怜你们不过是一时冲动,才给这城内的人一条生路,否则大军一到,这里也就血流成河了,难道你们就完全不在乎生死吗?”
这自称是洪安的人背着手,斗笠下的眼眸杀气腾腾地看着叶春秋,冷笑着道:“若是如此,那么那四百多个举人也要一同血流成河了,除此之外,这满城的人,也要给我们陪葬,便是你,也要死无葬身之地。”
叶春秋从容不迫地看着洪安,他心知对方是拿这个来做要挟,却是道:“我食君之禄、忠君之事罢了,若是能以死报国,或许还能换来朝廷的抚恤。”
“我见你面不改色,倒也算是一个英雄,非寻常的狗官可比。”洪安笑了笑道。
叶春秋淡淡道:“北窗高卧罢了,见笑。”
这洪安细细地看了叶春秋一眼,道:“不,能有这样气度的,倒不像是一个寻常的礼部郎中,你将狗皇帝的赦书拿我看看。”
既是来诏安,肯定是有赦书的,无非就是表示若肯顺从,便赦免他们的罪行。
叶春秋道:“待你们开城请降时,自有赦书来。”
他话音落下,两侧的人顿时咒骂起来,有人怒道:“什么狗屁话,没有赦书,哪里有半分诚意?”
说着,不少人纷纷拔刀出来。
叶春秋则是全身戒备,只等他们发难,一旦发难,那么只好拼尽了自己气力,也要想办法杀出去了。
虽然坚持要走进这险境里,可是事实上,他心里并没有太大的把握,此时见所有人都一副要跟他拼命的样子,心头更是紧张起来。
虽然一开始他心里料定,这里的首领必定是个极为功于心计之人,绝不会做这样鲁莽的事,可是真正到了这里,谁又说得清楚呢。
就在这个时候,洪安大笑了两声,道:“就这些诚意,也来诏安吗?难道你们的朝廷是派你来耍我们的?来人啊,将他拿下。”
铿锵一声,许多人不约而同地拔刀,更有一人已当先冲出来,厉声道:“狗贼,看我宰了你。”
只见这说话之人已是挺刀上前,叶春秋本欲要反击,可当看清了来人的时候,刹那间,叶春秋呆住了。
这人穿着一件半旧的藏青色布衣,身材适中,脸上看起来有点脏,可是眼眸却是显得精神奕奕的。这人大步流星地朝着叶春秋而来,捋着袖子,提着力刀,一副怒发冲冠状。
可是这个人的面容,便是叶春秋化成灰,也是认得。
“卧槽……”叶春秋心里咯噔了一下子,差点要给吓晕过去。
是陛下……
居然是朱厚照!
只见朱厚照一脸凶残的样子,已一把冲了上来,将刀抵在了叶春秋的胸口,他狠声道:“洪大哥给你脸,你竟就还敢这样?你这朝堂上的昏君走狗,惹怒了洪大哥,我今日若是不取下你的狗头,便不姓叶。”
你特么的还姓叶了?
不会……叶春秋心里打了个寒颤,不会也叫叶寿吧?
自进了这里,叶春秋一直都是一副从容淡定的样子,甚至面对这些贼人的首领,也是毫无惧意,可是现在,却是有些懵了,脸上的表情一时间有些僵,事情发生得实在太过突然了……
叶春秋记得,他明明让人把朱厚照送去了北通州的,虽然北通州距离这里也不算远,一日不到就可抵达,可是……
北通州那些文武官员,不是事先已经打好招呼的吗?
陛下……特么的是怎么逃出来的?
而且……居然还到了这里,居然还成了一个‘乱民’?
“入你娘的,老子宰了你。”朱厚照与叶春秋四目相对,二人的目光交错之中,各自带着复杂的神色,而叶春秋这么一慌,反而让人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劲,毕竟被人拿刀抵着,换做任何人,此刻都要崩溃了。叶春秋现在的反应反而成了别人所认为最正常的反应模式。
第一千四百六十七章:奈何从贼
在官场上打滚有些年了,更何况和那些朝中的老狐狸打交道也不算少了,更别说叶春秋还上过战场,杀过不少敌人,所以叶春秋早就练就了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能耐。
可是当原本该在北通州的朱厚照突然犹如从天而降般出现在叶春秋的跟前时候,叶春秋的心凌乱了。
朱厚照则是一副举刀要往叶春秋身上狠劈下去的样子,同时咬牙切齿地怒视着叶春秋,仿佛与叶春秋有着深仇大恨一般,不过……
大概也只有朱厚照脸上那双闪亮的眼眸才泄露着他内心里的雀跃……
却在这时,一个声音自后道:“叶寿,够了,你退下。”
说话的,正是那洪安。
洪安似乎是用一种猫戏老鼠一般的眼神在看叶春秋,这看似鲁莽的目中,却带着一丝狡黠。
洪安将手搭在身后,徐徐道:“说来也是有趣,这里有两个叶寿,却都是各为其主。”
朱厚照这才将刀收了,而后‘恶狠狠’地瞪了叶春秋一眼。
洪安的声音倒是点醒了心思凌乱的叶春秋,叶春秋连忙将目光从朱厚照的身上错开,即便再淡定的自己,其实内心还是有点儿焦虑了。
叶春秋甚至害怕自己反常的情绪会被这里的人猜测出其他的心思,而造成不可预测的结果,于是便将目光看向洪安,道:“我敢来这里,就是抱着必死之心来的,你们何必要以死惧之?今日你们杀了我,大军便立即进军,顺义随时告破,难道你们以为,诸位能够幸免吗?”
“我来,是要给你们一条生路,陛下已开了金口,愿诏安诸位,君无戏言,金口一开,覆水难收,此时正是天赐良机,若是你们要负隅顽抗,也由了你。”
说到这里,叶春秋故意瞪了朱厚照一眼,道:“你也叫叶寿,奈何要从贼?”
朱厚照倒是很容易入戏,随即大笑起来,笑容带着几分嘲笑和狰狞,道:“老子自小就是贼,哪里来的从贼?倒是你这狗官,甘愿做狗皇帝的爪牙,迟早得死无葬身之地。”
卧槽……
叶春秋心里真是服了,陛下你够狠,连自己都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