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降已过,天气越来越冷,姜府每日的晨练却照常进行。
不过如今练武场里,只剩下睡晚了才过来的姜羡余和苏和。
马上就十一岁的小苏和比寻常孩子高出许多,这会儿手持长剑,身形矫健、招式流畅地耍完一套剑法,收剑屏气,紧张地看向站在场边的姜羡余。
一双圆润的大眼睛眨呀眨,像只渴求夸奖的乖狗狗。
姜羡余上前揉了揉他的脑袋,夸赞道:“不错,有长进。”
苏和猛地松了一口气,白色雾气糊了一脸,兴冲冲问:“那你能带我去金陵吗?”
姜柏舟已经定好了去金陵的客船,不日出发。
苏和得知,在确定合适的人选接手之前,姜柏舟和姜羡余都会待在金陵的平安镖局分局,便也想跟着去。
姜羡余弹了一下他的脑门:“口气不小,才学多少本事就想出师了?”
“不是出师!”苏和急得顾不上捂脑门,紧紧拉住姜羡余的胳膊,“师父都说了,只要你和大师兄同意带上我,他就让我去。”
姜羡余诧异:“我爹同意了?”
“对啊!”苏和点头,当然不会承认这是自己缠了姜父好几日,烦得对方再也不想带徒弟,才求来的结果。
姜羡余看出他的心虚,转身拒绝:“那我也不会带孩子。”
苏和连忙小跑着跟上:“我不是小孩子!我会自己练武,自己洗衣做饭,你们要是出门办事,我就给你们看家,我、我能照顾好自己。”
姜羡余头也不回:“这些你留在扬州也能做。”
苏和瘪嘴:“可我想离你和大师兄、二师兄近一点嘛。”
少年都慕强,尤其仰慕比自己大一点点的同辈人。
在苏和眼里,大师兄、二师兄是令人敬佩的榜样,三师兄则是最亲近的大哥哥,而且武功最好。这回若是不跟着去,那就又要好几个月见不着,实在是舍不得。
姜羡余回头看了他一眼,搓搓他的脑袋:“那你也得去和我大哥说,他同意了我就同意。”
苏和:“三师兄你先答应我嘛!你答应了,大师兄肯定也会同意。”
姜羡余故意同他耍小孩脾气:“我不!你去找我哥。”
“三师兄!”苏和急得跺脚,又小跑着跟上去继续磨。
姜羡余出门去镖局的时候,苏和还缠着他,试图讲条件。
“我、我可以给你洗衣服!”
“用不着。镖局有洗衣婶子,我还有青竹。”
要是青竹在这听见肯定会骄傲地抬起下巴:少爷这回总算知道带上我了。
“那、那我陪你练武!”
“就你?”姜羡余睨了他一眼,“就你这小身板,十个都不够我练。”
苏和:“……”
正无计可施无可奈何,苏和忽然顿住,拉了拉姜羡余的衣袖,低声道:“三师兄,那不是大师兄吗?”
姜羡余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就见姜柏舟从一家茶楼出来,在门外停了停,抬头往上看。
二楼窗台边站着一位戴帷帽的姑娘,似乎同他对视了一眼,接着猛地关上了窗。
姜柏舟怔了下,神色落寞地站了好一会儿才转身离开。
姜羡余不禁皱起眉头,大哥这是一大早就在茶楼和一个姑娘见面?
这时苏和拉了拉他的衣袖,神秘兮兮道:“三师兄,我知道大师兄见的是谁!”
姜羡余:“谁?你怎么知道?”
苏和傲娇地扬起下巴:“你答应带我去金陵,我就告诉你。”
姜羡余揪住他的脸蛋:“你还真跟我讲条件?”
苏和连忙后退捂住脸:“反正,你不答应我就不告诉你。”
姜羡余无语:“就算我现在答应你,到时候大哥知道你泄露他的秘密,肯定也不带你去。”
苏和被他唬得一愣,“那不行,你要说服大师兄一定带我去,我才告诉你。”
呵呵。
姜羡余冷笑一声,抱着胳膊站到路边:“我在这等里边那位姑娘出来,也能知道。”
苏和:“……”我这么单纯,你的心机却如此深!
姜羡余见他那副傻兮兮的样,大发慈悲道:“行了,给你个机会,说说对方是谁,你怎么知道的。说明白了我就带你去金陵。”
苏和将信将疑:伸出手:“拉钩?”
姜羡余无语,配合他拉了钩。
苏和拉着他弯下腰,在他耳边倒豆子似的把知道的都交待了。
等他说完,二楼那位姑娘正好在婢女的陪同下出来,寒风将她的帷帽幕帘吹起一角,露出一张秀丽浓妍的容颜。
姜羡余怔怔看对方走远,有些回不过神。
苏和说他认得那顶帷帽,有一回去书院等他,见到陆山长家的小姐出门时戴过,幕帘上绣着兰花。
姜羡余因此注意到那朵小小的兰花,继而想起七夕那晚,大哥口中那位与仆人走散的姑娘,帷帽上似乎也有一朵兰花。
那分明是陆师姐,见到他们却避而不见。大哥也替她隐瞒,仿佛不想被人知道。
再回想那日送书给陆山长,竟是陆师姐亲自进来送茶——山长家里再怎么简朴,也不至于连奉茶的仆人都没有。
上回覃方好说,陆师姐为母守孝,耽搁了亲事……
姜羡余猛然反应过来,转身往回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