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用力一扯,拽回被对方扯住的棉衣。
那青年汉子踉跄一下,捂住手腕开始哀嚎:“哎哟!打人了打人了!谢家老板打人了!”
他故意将手腕耷拉着,卖力哭嚎:“诸位瞧瞧!谢家老板打人了!”
“你——”
张涛想上前同对方理论,谢承却拉住他,低声道:“我没说过我是老板。”
张涛等人一愣,对啊,虽然众人都知道这是谢家的粥棚,谢承也每日都来,但是他从未说过自己就是老板。按理来说,外地来的灾民不该知道他的身份。
可见这人明显就是故意来闹事的。
果然,那青年汉子见谢承不吭声,以为他自认理亏,开始引入正题:“枉我听乡里乡亲说谢家仁义,在这儿施粥发棉衣,特意赶过来,想给我家婆娘和孩子要两件棉衣。可你们瞧瞧,他不仅不肯给,而且那棉衣,比琅云阁卖的差多了!谁知道里头是棉花还是杂草,能不能抗冻!”
“他这分明是假仁义、假好心,就是想博名声!”
排着队的灾民看向谢承手中的棉衣,不禁开始议论:“真的假的?是真棉花吗?”
“不知道,但那粥是真的稠,管饱!”
“是真的,我同村的婶子昨天来领过,说那棉衣特厚实,能抗冻。就是要登记户籍,一人只能领一件,多了没有。”
“我呸!”闹事的青年汉子见有人替谢家说话,又嚷嚷起来。
“就这样的棉衣也算厚实?琅云阁前些日子卖的比这好多了,谢老板真那么好心,怎么不把那些好棉衣拿出来发,就给咱发这样的次货?!”
灾民听了这话却露出不认同的表情,既诧异又鄙夷地看着那青年汉子。
“人家的好棉衣凭啥给你?留着卖钱有啥不对?你咋这么贪心呢?”
“就是!谢老板!您这棉衣今天还发吗?”
谢承冷冷瞥了闹事的汉子一眼,高声道:“发,诸位来这边排队。”
灾民立刻移到那头去排队。
闹事的汉子见状一愣,又开始嚷嚷:“不得了了!谢老板不把灾民当人看,你们自个也是贱骨头,怪不得人家能挣大钱,你们只能遭灾!”
一句话点燃了所有灾民的怒火。
“什么叫‘我们’只能遭灾?合着你还比我们高一等了?那你来领什么棉衣?”
“没错!”曾虎实在忍不住,上前驳斥那闹事的汉子,“同样是遭了灾,别人老实本分,心怀感恩,但凡有余力的都愿意帮他们。而你这样贪心不足的白眼狼,我就算有万两黄金也不愿意给你一粒米!”
张涛等人也上前拦住那闹事的汉子,“你看不上我们这发的棉衣,我们还不愿意给你。发给旁人是积德行善,发给你这种人才是不值当!”
李浩斌拉着张涛和曾虎退了一步,讥讽道:“行了行了,这位大哥看着中气十足,分明没有挨饿受冻。咱们有工夫搭理这样的人,不如给其他灾民多熬点粥。”
“他可不是什么灾民!”人群中忽然有人嚷嚷,“他是城里有名的泼皮无赖何老三!专门坑蒙拐骗,大家千万别听他瞎咧咧!”
那人似乎是怕何老三认出自己,边喊边往人群里钻,眨眼就不见了。
“我□□老娘!”何老三被人揭穿,气急败坏地骂粗话。
转头却被一群灾民围住,朝他啐吐沫:“我呸!臭不要脸!”
谢承让下人请来城门口的官差,何老三顿时吓得屁滚尿流,转身就跑。
另一边,一位老汉排到谢承跟前,脸上和手上都是皴裂的红痕,拘谨地问:“谢老板,您说家里有病人,你这能帮忙送医馆,是真的吗?”
谢承:“是,您报上户籍,再说说如今住哪。我这有人跟您回去,帮您把人送去医馆治病。”
“这……这一般是送哪家医馆?要多少银子?”老汉苦着脸问。
他举家逃难,小儿子一家三口都病了,虽说每日能去官府领些驱寒退热的药材,但是如今越来越不够用了。
“不要银子。”
老汉一愣:“不要银子?!”
谢承将棉衣递给对方:“对,不要您的银子,我们谢家出。”
老汉顿时眼睛一红,老泪纵横,曲着膝盖要给谢承下跪:“多谢!多谢老板!您是好人,菩萨一样的大好人!”
“您别跪……”谢承扶着他的胳膊将人拉住,不惯于面对如此诚挚朴实的谢意,只能将对方交给身旁的下人扶住,让下人带去登记。
回过头来,排着队的灾民都夸他心善,是个活菩萨。
谢承笑了下,垂下眼继续发棉衣。
他心里清楚自己并不是什么活菩萨,而是重生一回的恶鬼,满心执念,满身业障。
他也不想当活菩萨,倘若他如今所做之事真能积德,就请菩萨垂怜,佑他的少年平安无事,早日归来。
“谢承!”
谢承猛然抬头,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可他分明看到,赤色披风迎风摇曳,他的少年从城门策马而来,呼喊着他的名字,带着灿烂的笑容朝他奋力招手。
就好像一团火,直直撞进他的眼里,心底。
谢承忽然意识到,从前的自己错得有多离谱。
前世他只能做岸上人,临渊羡鱼,不敢妄动,最后痛失所爱;重生后他打算退而结网,囚困游鱼,将所爱据为己有,锁在身侧;如今他终于明白,他不该自私狭隘地画地为牢,囚人困己。
少年本就不该是笼中鸟,池中鱼,而是无可比拟的明月,绚烂耀眼的星辰。
而他应尽力广袤而深远,做少年的瀚海高空,任他鹰击长空,鱼游瀚海;做少年的万丈红尘,任他乘风破浪,阅尽千帆;做少年的银河万里,任他皎皎如月,璀璨如星。
只要,只要少年的归路是他,故里是他,所爱是他。
只要他平安就够了。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今天不知道说啥,感谢订阅!比心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