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时眼中带着深深的期盼,我知道他在等待我的回应,可26岁的越尹已经不是17岁的越尹,我变得胆小,变得萎靡,早失去了过去那份勇往直前的探险精神。我长久的沉默让纪时的表情变得凝重,我知道他已经懂了我的决定。
我踮起脚尖,轻轻的吻在他冰冷的唇上,他微微的抖了一下,我描摹着他浓密的眉毛,万分眷恋:“纪时,我已经不恨你了。我们就到这里,别再去破坏那些记忆了,好吗?”
他没有回答,只是紧紧的拥抱着我。带着这个世界上无可匹敌的温暖。我几乎就要沉溺其中。可我知道,一切就到此为止了。
这个繁华的浮世,我一直在寻寻觅觅找寻着关于我们那段过去的答案。直到今天我才明白,那段芬芳的年少情事如同花期已过的那抹艳色,已经凋零在记忆里,那些阑珊的过往,已经结束,早就结束。
黎明照常来临,一切又恢复到之前,每天朝九晚五的上班,偶尔加班,努力兼职,我的生活很充实,充实到我几乎什么都不用想。
这个城市很大,大到两个人不刻意接近便可以完全见不到面,一如过往那几年。
进入婚龄,热心的大姐们很多,总想给我介绍对象,我无心应对,我已经过了期待下一次真爱的年龄。这辈子就这么过着,也挺好的,不爱就不痛,我一直信奉这句话。
平淡生活唯一的波澜大约是纪允回来了。读完博士他终于从美利坚回来。我一直以为他会学建筑,他一直也跟我说自己喜欢建筑,不想他后来学了医,但他那温润沉稳的气质,当大夫倒也是广大病友的福气。接到纪允的电话我倒是挺意外的,看着陌生的十一个数字,我想都没想就接起来。
“越工,最近忙啊?”
一句话就把我逗乐了,我还只是单位里的小虾米,工程师的职称还轮不到我,但是寥寥几个字我已经听出了是纪允的声音,这几年偶尔他也会给我发E-MAIL,我回的不多,我不想和姓纪的人有太多牵扯,纪时也好,纪允也罢,都一样。
我笑笑,“咱们纪大夫日理万机怎么会记起给我打电话?”
“我回来了,今天刚到的,你不该请我喝杯酒吗?”
我犹豫了一下,随即答应:“行,咱约个时间吧。”
“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我看了看时间,也快下班了,就应承下来:“行,那就今天吧,在哪儿见?”
“我就在你单位门卫这儿呢,你也快下班了,我等着你吧。”
我愣了一下,随即苦涩的笑了,也是,这世上哪还有纪允不知道的事呢,他一回来就来找我叙旧,我该庆幸。
我到门卫去看了看纪允,上班中也没敢多停留,他还是一如过去,干净又沉默,话不多,但从来不会让人觉得冷场,一笑起来给人如沐春风的感觉。
他还等一个多小时我就能下班,回到办公室赶紧把该收的都收好了。我正开着小差,总工孟总进来了,挨个吩咐了任务后走到我桌前,笑眯眯的看着我说:“门口那是纪允啊?”
我想着纪家影响力还是挺大的,谁都认识,我点点头:“是的,孟总。”
孟总一脸洞察的表情看着我,揶揄道:“就你们这点事还瞒着我,当初纪允跟我打招呼让我给你安排工作时候,我问他是不是女朋友他还不承认,好啊!暗度陈仓是不是!等我回头削死他!”
我瞪大了眼睛哑口无言的看着孟总,放出重磅炸弹的孟总却是浑然不觉的笑哈哈离开。留我一个人坐在座位上愕然。
原来这份工作不是我的狗屎运,我当初还沾沾自喜。我无奈的笑着,纪允,要不要一回来就给我惊喜,这么大的人情,我怎么还得起?
纪允回国,照理是我请客,我坚持要请客,他也没推辞,只是点了相当平价的店——吃饺子。
装修陈旧的店面,每张桌子上都有厚厚的油,手一抹就变得油亮亮的,地上也拖洗的不干净,白色的瓷砖上很多黑色的痕迹。纪允一身干净的西装缩在窄小的位置里,看着很不协调。可他一点不在意的样子,笑眼弯弯的和我说着话,还体贴的替我把木质筷子的倒刺都磨好了,一如当年的体贴。
这么多年,我时常回忆起年少荒唐的那些事,少年老成的纪允无疑一直比纪时更适合我,可爱情真是奇妙的东西,我们爱上的那个人往往和理想型是截然相反的。想想过去我对纪允的那些利用,我就觉得愧疚不已。过去的一切,他都是无辜的。是我,把他带到这些漩涡里。
我默默听着纪允说着国外的趣事,有一搭没一搭的和他聊着,不见热络也不尴尬,心静如尘。
热气腾腾的饺子一上桌,纪允急急拌上醋和姜丝刺啦啦开吃,那模样就像这饺子是什么山珍海味一样。
“这几年在外头,特别想咱中国的吃食。”
我沉默看着他,他心无旁碍的吃着饺子,而我满腹心事,自是没有胃口。他自顾自吃完才发现我一直没怎么动筷子,一脸诧异的看着我,半晌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我就顾着自己了,你这么多年估计早吃腻这些东西了,你想吃什么,我回请你吧!”
我摇了摇头,放下筷子,也不拐弯抹角,直说道:“纪允,你想要什么?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不能给你。”
纪允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但他很快就意识到我说的是什么,冷静的反问:“你觉得我想要什么?”
“我们家会变成这样都是咎由自取,如果我爸没有贪污,任再多人检举也没用,你们家也没做什么,你爸没检举已是顾着情分了,我知道,所以不用觉得愧疚。”
纪允轻轻的笑了,带着几分清冷和无奈:“越尹,为什么总要和我分的这么清?我从来不是在为了纪家补偿你什么,我为你做的每一个件事,都只是希望你过得好。”
“……”我无言以对,收受恩惠,就像背着沉重的包袱,又怎么能好呢?纪允不会明白,我希望和他们家的任何人都是清清楚楚的关系,不论是纪时,还是他。
夜半噩梦,梦中有什么东西一直追着我,我拼命的逃,却怎么都逃不开,上不完的阶梯却一下都不能停,我气喘吁吁的拼命爬着,抬起头天就像黑洞一样无边无际没有尽头,突然,一脚踏空,我整个人摔了下去,忍不住尖叫着从噩梦中醒来。
还没来得及把额上的汗擦去,手机就突兀的响起来,划破静谧的夜色,尖锐的叫嚣。
又是陌生的十一个数字,我讷讷的接起来。
“越小姐是吗?我是纪时的朋友程阳,能请你帮个忙吗?”
“……”
半夜打车到纪时家,我到的时候,他已经醉得不省人事,痛苦的蜷曲在大床的角落,像一只被水烫过的虾米。程阳见我来,松了一口气,把药片和水递给我:“帮帮忙吧,他烧得太厉害了。”
满室浓郁的酒气让我不觉皱了眉,随手放下包,我走近瞧了瞧,他满脸通红看上去很痛苦的样子。我探手摸了摸,果然热的烫手。之前被打伤包扎的绷带还在,只是减少了一些,头上也开始长了一些短短的头发。
“我觉得这情况要上医院,他烧的太厉害了这是不是感染了?”
程阳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