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如男这才松了一口气,把小孩抱得更稳。
怀里的孩子,曾来自于她的身体。
此时抱着他、久违地抱着他,莫如男竟真的觉察到一种奇妙的感应。
他的身体,柔软又娇小,内里却隐藏着无比的潜能和生命力。
他身上的气味,与自己的高度相似,这是他和她生活在同一个家里的证据。
他与她明明那么陌生又熟悉。
仅仅一个拥抱,就足够用心贴心的温度,将冰雪消融殆尽。
莫如男将脸贴着小孩柔嫩的皮肤,轻轻蹭了蹭。
随后,她温柔地将他抱回床上,替小孩摘了拖鞋,细心地为他盖好了被子。
做完这一切,莫如男蹑手蹑脚地退出了儿童房。
她关上了房门。
她跪在了地上。
她掩面痛哭起来。
万籁俱寂的黑暗之中,她蜷缩成一个小小的影子。
远远看起来,似乎比门内的那个孩子,还要稚弱且无助。
她无声地哭着。
像过往的每一天一样。
哪怕脆弱,也要照顾到别人的情绪。
哪怕想哭,也不能吵醒正在沉睡的别人。
莫黎是从她身体里出来的人。
她骨子里、基因里,认定他是她最亲近的人。
也许,也许就因为这样,她才会那么对他。
在那么小的孩子面前,毫不掩饰自己的卑劣与恶意,让他承受了自己所有情绪的宣泄。
这是不对的。她不该那么做。
可她一直都是“不对地”长大。没有人教她,“该”怎么做。
原本这一生,她都该如此,身陷泥淖,活得生不如死。
直到有一天,有一个小孩,因为她被狠狠伤害的儿子,主动来接近她。
那个小孩救了她。
因为她伤害了别人,而来救她。
怎么会有这样的孩子?
明明那么小,那么小的一个孩子,和她的儿子一样小,一样脆弱……
出现的时候,却带着光和水。
照亮了她的陷阱,洗清了她的淤泥。
黑暗的长廊,莫如男背靠着墙,泪水打湿了自己的睡衣,甚至在脚边积累起一小洼水渍。
她好像,要把被封闭了数年的委屈,通过一晚上孩童似的发泄,彻底倾泄出来。
只不过,她很清楚。倾泄不完的。
那么多年的伤,怎么可能一个晚上就发泄完?
就像她已经习惯了冷脸对待她的儿子,整整六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