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需要常辉霖再讲什么,费奥多尔也知道自己中套了,他冷淡了脸色,颇有些死猪不怕水烫的姿态。
“你打算怎么做。”
“先从这里出去。”
常辉霖拍了拍身上勿虚有的灰尘。
爆炸接二连三,大地都隐隐震颤,很显然大厅那边发生的不单单是炸.弹爆炸,更何况在那种极其秘密的场所,想要提前埋下炸弹几乎是不可能的。
费奥多尔顺从地跟常辉霖一起离开了,途中有穿着军装的的一群人快步赶往大厅,常辉霖侧身拉他躲在了一边。
末广铁肠不在里面。
大厅里断壁残垣,死伤一片。
这里的人没有一个是干净的,或多或少手上都沾过人命。
首座的巨大背椅已经坍塌成碎片,下面躲着的男人费力地爬了出来,他环顾四周,似乎是明白了什么,慌忙摸向自己的怀里,那里冰凉的金属羽毛已经消失不见,空留胸口的余温。
他须发皆白,但外貌却是中年人的模样,成熟冷峻,一看就是久居高位,发号施令的人,现在却是一下子失去了主心骨般,摔倒在地。
寂静。
这里一片寂静。
精致地琉璃盏灯碎了一地,大理石面凹凸不平,红色幕布染上酒液,一半被埋在了废墟堆里。
都死了,没死的也被埋在了下面,等人来救援的时候,也救不上来几个了。
他一瞬间有些茫然,变故发生的太快,明明不久前他才运筹帷幄,马上就能拿到他梦寐以求的东西了,数十年的等待,好不容易就要得到了,现在却功亏一篑。
废墟被轮椅碾压过,石子弹跳着滚到了他面前。
他抬起头,视线就被一个庞然大物给占据。
坂口一柳。
坂口一柳的那张脸上很难看出什么表情,但他还是感觉到了一种愤怒,压抑许久,猛然爆发的愤怒。
“一,一柳……”
“是你下令的吧,高桥司令。”
躺在地上的老人,高桥石川,这么多年来政.府对异能者的管控负责人,大大小小的异能相关事宜,几乎全都会经他的手。
本该想到的。
坂口一柳攥紧了手里的连接器。
他本该想到的。
“不是,一柳,你听我解释……”
高桥石川瞳孔一缩,他做足了想要解释的姿态,甚至用双手把自己的前半身撑起来,他两条腿毫无疑问已经被石头压住不能动了,越是挣扎越是痛的厉害。
坂口一柳没有说话。
如果是以前,高桥石川这样,不论是犯了什么错,他都会上前把他拉起来,不会就这么看着。
可那是在不知道一切秘辛之前。
现在,他恨不得把眼前这个道貌岸然的人给掐死。
“哲修和常辉小姐的‘叛逃’,是你一手安排的,抓捕他们却没有上报,也是你下令的,哲修甚至为此剩下的半生都在一个无人的岛屿度过——”
坂口一柳颤抖起来,他嗓音嘶哑,医生明明早就告诫过他如果不想让自己的嗓子彻底完蛋的话就不要说话,可是现在却顾不上这些了。
悲哀,愤怒,失望,五味交杂。
可是他根本克制不了,一想到好友的后半身在那样一个荒无人烟的岛上,被迫和爱人分开……他是看着他们俩慢慢走近的,好友爱的有多深,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一柳你不要这样……”
高桥石川笔直的脊背一点点佝偻了下去,他想要抓住坂口一柳的裤脚,却被躲开了。
“我是为了你啊……一柳……”
这样的画面其实格外滑稽。
一个人类,一个怪物。
人类却在祈求者怪物的原谅。
坂口一柳想要笑笑,可是他忘了他这副身体早就没有“笑”这个功能了,只是拉扯着皮肉。
“咳咳……为了我?你还想骗我,是吗。”
这么多年,身边的人接二连三地死去离开,只有高桥石川在他身边一直到现在。
刚变成这样的时候,他也崩溃过,原本一个儒雅的男士,却成了现在皮肉分离的一摊怪物,是高桥石川带着他从神国逃了出来,也是高桥石川为了让他能进“静室”疗养而放弃了许多特权。
“我是为了你啊一柳……你听我解释啊……我马上就要成功了,你很快就能变成以前的样子了,”
高桥石川语无伦次,
“我已经找到办法了,只要把你身上的异能转移出去就可以了……你不用担心祂得到异能会不会暴走了,中原哲修的实验造物,末广……他们可以吸收一部分……”
“闭嘴。”
坂口一柳忍无可忍。
“你口口声声是为了我,那你又为什么要特意把哲修带到那么偏远的岛上,你明明可以……让他回来啊。”
高桥石川张了张口,从嗓子里发出了一声近乎呜咽的声音,像是想说什么,最后却是什么也说不出来。
“你太让我……失望了。”
坂口一柳闭了闭眼,他终究没能下的了狠心杀掉这个人,毕竟是陪伴他走过漫长岁月的朋友。
曾经的朋友。
军装少年就是这个时候走过来的,他看了看坂口一柳的显示屏,又看了看他拿下来的呼吸罩,
“带上。”
坂口一柳这个时候有些不合时宜的想苦笑,这孩子从来都缺根筋,就像哲修小时候。
但又不完全一样。
等坂口一柳带好面罩后,末广铁肠才转移轮椅的方向,他们要在自卫队到来之前离开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