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喜欢吃喝玩乐,来了国都稍稍逛过几回之后,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天天在演武场上练习切磋。
本来崔蓉蓉有些担心,可想到湛景他们都是从战场上摸滚打爬出来的强兵,而且雪浓战意熊熊,俨然很是期待,便也鼓励道:“我们阿雪现在厉害多了,记得小心一些。”
雪浓点头,“恩恩,我会注意的!”
……
楚元宸回到侯府的时候,已经是亥时三刻了。
仇福跟在他身边走进正房,口中汇报情况:“侯爷,今天风公子派人送来帖子,说是两日之后,想请您和侯府上下一同前往鸿运酒楼聚会。”
“大姑娘知道吗?”
“没有,帖子是小人亲自接的,话也是小人亲自听的。”
“好,你晚些时候回信,就说我与大姑娘有事,其他人会到。”
“是。”
房间里早就烧起了地龙,热茶也已经泡好奉到了桌上,楚元宸脱下大氅交到仇福手里,挥散了随侍的小厮,这才沉声问:“今天大姑娘都做了什么?”
“大姑娘上午的时候一直待在房间里休息,按照侯爷的吩咐,小人特地等到午后阳光好的时候,才请她去库房检查礼物。后来二姑娘也来了,在库房里跟大姑娘说了会儿话,她们一起去到工坊陪着大爷待到黄昏,这才重新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说到这里,仇福又抬眼瞄了眼前的少年一眼,踟蹰着说:“大姑娘这几天都在找侯爷,问您什么时候回来。”
楚元宸只是点了点头,“你做得很好,去吧。”
“是。”仇福拢起袖子,躬身退下了。
没过多久,外面响起了小厮的声音:“侯爷,热水备好了。”
楚元宸站起身来,去往了旁边的浴房。
玉砖砌成的小型浴池里,早就浸泡了静心宁神的药包,腾腾热气中,阵阵药香不断翻涌。
楚元宸脱去衣物,带着满身伤疤,浸入了滚烫的池水中。
一缕灰色浓烟从他颈上的玉石项链里飘出,化作小只乌龟浮在了药包旁边的水面上。
“小楚,你这几天是怎么了?明明不高兴,为什么不表现出来,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楚元宸靠在浴池边沿,蒸腾的水汽笼罩在他周身,让他的面容显得有些朦胧。
他在冷笑:“以前……很好吗?”
歧影君拨了拨水,往他面前划去,“反正本君觉得比你现在好,你何苦自己闷着难受,干脆直接找风熙,让他死了这条心!反正崔蓉蓉现在也不喜欢他,只要他别来纠缠,等你们去了真界,那就什么事情都没了。”
楚元宸注视着灰色乌龟在他面前来回飘荡,意味深长地反问:“你觉得崔蓉蓉为什么要说五年,而不是两年三年?”
“额……”歧影君拍打水面,“她想干嘛?”
“她有很多想法。”楚元宸没有深入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沉沉吐出一口气:“我先前觉得自己足够了解她,事实上那些了解还是浮于表面。”
“不是,你别发感慨啊,先回答本君的问题,为什么崔蓉蓉要说五年?”
楚元宸闭上了眼睛,“你不懂,就别说话了。”
一个是为我挡下三箭的兄弟。
一个是跟我同甘共苦的妹妹。
我问自己该怎么做?答案是没有答案。
……
崔蓉蓉听说楚元宸回来了,便立即爬起穿衣。
刚走出内室,便有六个侍女一拥而上,忐忑地问她:“大姑娘,这么晚了您要去哪儿?”
“去找我哥哥。”崔蓉蓉冷眼扫着她们,点了两个还算听话的出来,一起去往了楚元宸的院子。
楚元宸已经沐浴结束了,崔蓉蓉走进内室的时候,他正披着中衣,在软榻上察看地图。
“后天早上就要出发,你行李收拾好了吗?”
他没抬头,语气也很正常。
崔蓉蓉转身朝向外间,喊道:“你们都出去!”
“是。”小厮和侍女齐齐应声,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等到房门闭合,周围再无声音,崔蓉蓉走向了坐在软榻上的楚元宸。
“我的行李,侍女已经帮忙收拾好了。”
崔蓉蓉走到软榻旁边,在小桌的另外一边坐好,见他没有理会自己,伸手按在地图上,遮挡他的视线。
楚元宸终于抬头,幽幽眸光随之扬起,问:“怎么了?”
“那天你去花园了对吗?”崔蓉蓉的视线定格在他的脸上,目光炯炯,没有放过任何一个表情,“你听到了我和风熙的对话。”
这般开门见山,是楚元宸没想到的。
尽管他已经努力掩饰,可眼底还是漾开了些许阴戾。
崔蓉蓉成功捕捉到了,“哥哥,如果你心怀疑惑,可以找我询问答案,当初在伏麟部落的小屋前,我们不是约好了什么都可以说吗?”
玉石项链里面,歧影君激动起来:“快问她,快问她!”
楚元宸垂落视线,握起她的手腕,收起了小桌上的地图,随后摸了摸颈上的玉石项链,用血气封住了它。
“可我也说过会好好对你,如果那是你想要的结果,我不会阻止。”
虽然很有道理,但崔蓉蓉也要反驳,“你明明就在暗搓搓地不爽……”
不然怎么会出现一个莫名奇妙的[男主*&……%]。
“我感觉得出来,所以才过来找你,跟你说个清楚。”
然而楚元宸收好地图后没再说话,只是交环双臂坐在那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的头发披在身后,沾湿了大片衣料,紧紧贴在了脊背上,发梢还在滴落水珠。
崔蓉蓉等了会儿,见他不说话,便主动移开小桌,坐到他侧面,取出软布帮他绞干头发。
楚元宸闭上眼睛,静静感受着发丝传递来的轻柔力量,总觉得心口再次狂跳起来。
可是这一回,狂跳并没有带来暖意,只有沉痛和酸涩。
崔蓉蓉专心致志地绞干水渍,挑起黏在颈边的湿发时,看到了他微微敞开的领口,水珠淌过锁骨和玉石项链,落向了结实精壮的胸膛。
她匆匆抽回视线,没有再看。
等到水渍绞干,崔蓉蓉又找出梳子,开始帮他梳发。
这样的行为令楚元宸想起在永曜宫的时光。
他每次顶着一头湿发去找她,她都没有这样细致体贴过。
可现在察觉到他的情绪之后,却来主动讨好自己。
为什么平时不能这样呢?该说她虚伪好,还是精明好?
楚元宸又想起了那个飘雪天,崔蓉蓉是如何来到他面前,又是如何在他背上紧紧相贴……
酸涩和沉痛之中,又莫名烧起了一把火。
这火烧得他心头发干,烧出了一丝渴望。
他渴望得到答案,崔蓉蓉本身的想法,还有她的另一面。
犹豫了好一会儿,他才终于下定了决心。
“贺仙朝那天晚上……”
楚元宸吐字很慢,似乎是在调整气息,避免自己产生激动的情绪。
“……我问你以后能不能都陪着我,为什么你要装作没有听到?可对风熙,你却主动承诺他五年之约?”
崔蓉蓉没有立即回答,依旧轻轻梳着他的长发,等到剩下的头发完全梳通,她才缓缓开口:“哥哥,我们的想法不太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