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火映红了半边的夜幕。
无数身影来回奔走,宫城之内,刀枪剑戟在碰撞,声嘶力竭的哭嚎中,鲜血染红了坠地的宫灯。
高处风大,年轻的吕承运站在钟楼楼顶,身后披风飞扬,鼓涌似咆哮的野兽。
蹬蹬步伐声从下而上,一名甲胄齐全的禁卫军穿过侍立在侧的暗卫,跪在了吕承运的面前。
“将军,已经找到了两位亲王的行踪,就在问芳汀!”
“现在情况如何?”
禁卫军答:“温统领带人赶了过去,常副统领守住了宫城城门,除非仙人降世,否则他们插翅难逃!”
吕承运又问:“楚天扬呢?”
“还未找到。”说到这里,禁卫军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些许畏惧的颤音。
“不知去向了么?”吕承运低声喃喃,粗糙的手掌摩挲面前的木制栏杆,迎着远处的红光沉思不语。
片刻后,他好似如梦初醒,顿然转身道:“派人去兰台找!那里有一处水底暗道,直通国都郊外,楚天扬肯定逃了,楚暄楚绍只是在声东击西!”
“遵命!”禁卫军高声应答,迅速离去了。
深沉夜色中,崔蓉蓉和楚元宸飘浮在钟楼上空,可以活动的范围只有吕承运周身十丈。
远处的景象虽然能够见到,可与钟楼之间存在着断裂的鸿沟,根本无法跨越。
毕竟幻境是以吕承运的记忆构筑而成,他不离开这里,楚元宸也见不到自己的父王。
不知道等了多久,终于,宫城的某个角落,一道信箭直冲天幕,撕裂夜色与火光,燃起了耀眼的金色长尾。
有下属惊喜高呼:“将军,成了!”
吕承运倒还按捺得住,不过从他举起双拳捶打空气的动作可以看出,他的心情非常不错。
“呵,没想到陛下如此胆小,危险来临,竟如丧家之犬般,弃臣属于不顾……走吧,咱们也该出场了。”
终于,他带人走下了钟楼。
楚元宸迫不及待地跟了上去,崔蓉蓉差点儿没能抓稳他的手。
幻境开始变化,深渊般的鸿沟上自行生成一条宽阔的宫道,延伸向了吕承运想要前往的目标地点。
沿路经过亭台楼阁、碧瓦高墙、山石草木,都显得朦胧不清,好似刷着一层浓浊的釉。
暗卫提着灯笼,晃悠悠地在前开路,遇到乱跑的宫人举刀便砍,也不管对方是否手无寸铁。
血迹和尸体融进夜色,一行人的影子在地上拉长,宛如收割人命的死神。
魇芳花的实力提升到王级之后,能力也增强了,两人的意识与幻境产生共鸣,非但感受到了空气中渐渐升腾的热意,甚至还闻到了浓重的血腥气味,以及大火焚烧过后,被风吹来的焦臭灰烬。
崔蓉蓉几乎可以预见到即将发生的事情,心情愈发沉重,都不忍心继续往前了。
可是望着飞在身侧的楚元宸,她还是紧紧牵住了他的手。
最后吕承运带人抵达了一处蓼汀,这里是宫城的偏僻角落,高耸的宫墙下是一道重于千钧的铁栏水门,截住了连通外界的小河。
茂盛的蓼草已经被尸体压塌,鲜血和残骸到处都是,一条小木船搁浅在了河边,乘载的不是活人,而是死去的宫人和侍卫。
几盏灯笼漂浮在水上,因为灯面涂了油蜡而没有立刻下沉,烛火还在燃烧,倒映着四周的水面,晃出了朦胧的波光。
许多禁卫军包围了这里,面容与夜色同样模糊不清,只有闪烁寒光的甲胄和武器,在昭示着他们的存在。
吕承运一声令下,便有两人被架了过来。
当四周高举的火把照亮他们的容颜,楚元宸身体一颤,像是被什么东西猛砸了下,泛起了难以遏制的钝痛。他不自觉地放开崔蓉蓉的手,第一时间飞了过去。
“……父王!”
这里只是记忆幻境,没有人能听到这声痛苦的呼喊。
火光下,年轻的男人扬起脸庞,任由身后的禁卫军踢踹他的膝盖,坚毅不屈地站直了双腿。
他和楚元宸真像,不,应该说楚元宸像他,父子俩仿佛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都是那样芝兰玉树,俊朗非凡。
不同的是,他的眼睛大且黑亮,不似楚元宸的那般妖冶,下颚也更为宽长,更显满脸正气。
此时他被绑缚了双手,脖颈也套着锁链,凌乱的墨发垂荡在染血的脸侧,身上的王服脏污又潮湿,还被利器斩碎了袍摆。
这是楚元宸的父亲,瑞亲王楚暄,崔蓉蓉终于见到了他。
“父王……”楚元宸站到他面前,颤着双手,尝试触碰面前这张怀念了十年的脸庞,“儿臣长大了,您知道吗……”
楚暄没办法知道,也永远看不到了。
一个是仇人的记忆影像,一个是意识凝成的身躯,纵然穿越了时间与空间,于此刻再次相遇,也不可能感受到对方的存在了。
崔蓉蓉站在旁边,抬手覆上胸口,努力按捺下内心的酸涩。
魇芳花飘落到她肩头,同样沉默了。
记忆还在展开,吕承运带着胜利者的姿势走出人群,道:“两位王爷,别来无恙啊,怎生弄得这般狼狈?”
旁边的晟亲王楚绍情绪激动,挣扎着斥道:“吕承运!你这个叛徒、乱臣贼子!你不得好……”
后面的话没能骂完,一名暗卫飞起一脚,猛踹在他的腹部,登时便将他踹翻在地,吐出了大口的鲜血。
“晟亲王还是省些力气吧,免得黄泉路上走不动道,错失了下辈子的投胎机会!”吕承运不紧不慢地掸了掸衣襟,粗犷的面容露出了讥讽的笑容。
楚绍喘着粗气:“我楚家……先辈……定然不会……饶过……”
“是吗?”吕承运上前两步,一脚踏在他的心口,靴尖旋转往下碾动,迫使他吐出了更多的鲜血。
“你们以为,没有仙人庇佑,我们吕家敢随便动手?醒醒吧,楚天扬大势已去,谁也救不了你们!”
“你说什么?!”楚暄敏锐地捕捉到了话语中的关键,开口质问道:“什么叫仙人庇佑?!”
因为太过惊愕,他一时放松警惕,被身边暗卫重踢膝盖,不受控制地跪在了地上。
“呵呵呵……没想到瑞亲王心高气傲,也有向本将军下跪的时候!”吕承运猖狂地大笑,握着刀鞘拍击楚暄的脸庞,啧啧感叹:“胜者成王败者寇,享受死亡前的最后一刻吧!”
听到这句话,楚元宸遽然转身,挡在了楚暄的身前,“不要!”
然而他无法阻止悲剧的发生,暗卫的长剑直直地穿透他的身体,唰得捅进了他父王的心口。
吕承运走远了,带着提灯举火的下属,仿佛周身永伴光明。
楚暄和楚绍倒进了蓼草草丛里,渐渐被黑夜吞噬。
可能是担心两位亲王无法死透,吕承运命令禁卫军放箭。
嗖嗖嗖——!
光线不明,也不知道有多少利箭飞射而来。
“父王……父王!!!”
楚元宸扑到楚暄的身上,还想帮忙遮挡,可事实上,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父亲在这个记忆幻境里死去。
手脚穿过,楚元宸直直地趴到了地上,再抬起眼眸的时候,倒地的楚暄已经被箭扎成了刺猬。
“啊啊啊——”痛苦的怒吼响彻崔蓉蓉的耳畔,就连魇芳花也受到主人情绪的影响,带动整个幻境都开始颤栗。
宫变大乱的时候,楚元宸十二岁,瑞亲王楚暄应该只有三十出头的年纪,风华正盛,本能活得更久,做很多事情。
可他的生命永远结束在这个黑暗的夜晚,瞪直眼睛倒在了鲜血污泥之间,甚至没来得及亲一亲,抱一抱自己的妻儿。
或许离家之前,他还轻抚过自己王妃的脸庞,柔声安慰她:“快些休息吧,我很快就会回来。”
他再也回不去了。
连同身边的晟亲王楚绍,还有人皇楚天扬,三人背后的分支家族、所有亲眷,都被拖入了这场生离死别的阴谋漩涡。
远处的吕承运还在说话:“将此二人枭首示众,尸身喂狗!我倒要看看,这样的叛臣贼子,谁敢为他们说话!”
楚元宸猛地惊醒,宛如猎豹般飞出,冲向了他的仇人。
“吕承运!你该死!”
愤怒的咆哮声里,他发了疯似的攻击杀死父亲的凶手,一开始还没办法碰到,可在他用拳头砸了一下又一下之后,竟然真的触碰到了!
光线暗淡下来,幻境开始崩溃,魇芳花大惊失色,忙喊:“主人,不能再攻击了!吕承运是这段记忆的拥有者,攻击他的人影,就是攻击他本体的意识,他会直接死在梦里的!”
崔蓉蓉再也忍耐不住,飞到楚元宸的身边,拉住了他的胳膊,“哥哥,我还在,我会陪着你的!你看我一眼,冷静点啊!”
吕承运还在往前走,遵循过往的记忆,继续向手下布置后续的任务。
可他的“身体”已经被楚元宸攻击到支离破碎了。
眼见意识旋风即将来临,魇芳花周身光芒大亮,提醒道:“主人、崔仙子,我们先离开!”
下一刻,黑暗席卷而来,幻境彻底溃散。
等到身体稳住,光线重回的时候,他们已经回到了树状星芒之间。
从幻境里强制抽离,崔蓉蓉和楚元宸的意识身体都受了不小的伤,还没来得及反应,魇芳花便惊呼:“糟了,吕承运意识受损,许多记忆碎片也开始消失了!”
崔蓉蓉忍受着意识的不适,道:“小魇,从刚才那段记忆往前找,我要看有关‘仙人庇佑’的记忆。”
顿了顿,她陡然反应过来,“煞魂禁咒!”
没错,那个魂修为什么要埋下煞魂禁咒?肯定是不想自己暴露。
然后又害怕遭受天谴,无法亲自动手杀害凡人,只能依托于这种术法,让吕承运和常子净“自取灭亡”。
崔蓉蓉很快就找到了自己的目标,先前被黑斑锁定的记忆碎片,还好,没有消失。
她立即呼喊魇芳花:“小魇,就那块,构筑记忆幻境。”
魇芳花不敢不应:“是!”
崔蓉蓉回头看向楚元宸,他正失魂落魄地浮在旁边,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哥哥……”
她飞过去喊他,喊了好几声都没有回应,无奈之下,只能牵起他的手,说:“我去看看那个魂修是谁,哥哥,你先在这里休息好吗?”
楚元宸茫然地点头。
崔蓉蓉不放心地嘱咐魇芳花:“密切关注你的主人,别让他的意识在这里受伤了。”
“是!”魇芳花应答着,将她单独送进了第二段记忆幻境。
……
幻境里是冬季。
书房里,门窗紧闭,地龙烧得正旺,年轻的吕承运站在墙边,手持炭笔,往四国地图上圈划着什么。
崔蓉蓉视线下落,看到了他破碎的双腿——楚元宸的攻击还是对他的意识造成了损伤。
这也导致了书房只有一半,大门那半边是不存在的,只有黑暗的深渊。
所以那个魂修突然出现的时候,崔蓉蓉吃了一惊,因为人影只剩胸口往下的部分了。
“吕承运?”是个男声。
虽然来人没了脑袋和肩膀,但还能看清他身上的衣衫,是灰底青纹,圣灵仙府的外府弟子服。
而且他的腰间挂了什么东西……有些模糊不清,形状看着像是……布娃娃?
等等,布娃娃!崔蓉蓉顿然,立即联想起明珈对战时操控的木头娃娃,还有君泽玉遭受折磨的那座祭坛,也摆着木头娃娃。
思绪飘飞之际,吕承运的怒喝响了起来:“你是何人,胆敢擅闯将军府?!”
“呵呵。”来人也没生气,直截了当地回答:“我来自上层空间真界,也就是你们这些凡人所说的,仙人。”
“什么?!”吕承运惊愕非常,胡须都吓到炸开了。原本他还有些不信,可是来人掌心凭空聚起水球,哗地砸在他脸上之后,他彻底懵了。
“你、你真是仙人?是仙使尊上吗?”
“你觉得呢?”
吕承运瞪圆虎目,愣怔片刻后,扔掉手里的炭笔,抹了把自己的脸,随后扑倒在地砰砰磕头,高喊:“仙使尊上!拜见尊上!”
这话一出来,崔蓉蓉明白了,来人就是龙雨,他在这段时间内,担任了昭戈国的仙使。
龙雨又问:“你想做人皇么?”
吕承运的动作骤然一停,嘴巴大张着抬起了头。
“我可以帮你。”龙雨迈步走过他身边,站在了那张巨幅四国地图面前,“都说凡世人皇受命于仙,我既是仙人,要你做人皇,你便是人皇。”
书房内的空气变得沉重,吕承运原本是跪爬姿势,此时跌坐在旁,脸色忽青忽白,似是努力消化着自己听到的话语。
时间有些久了,龙雨失去耐心,鼻间轻哼:“嗯?”
吕承运浑身一抖,努力吞咽口水,小声提出了质疑:“可是当今人皇楚天扬,以及楚暄楚绍两位亲王,他们背后的三支楚姓家族中,有不少先辈飞升了真界……”
“姓楚的?楚若何他们?”龙雨冷笑连连,转过身来,阴恻恻地说:“早就死了!”
“啊?!”吕承运大叫一声,惊得说不出话来。
龙雨踱步过来,蹲到了他面前,说:“不过我有个要求。”
“……您说。”
“由你们吕家来促成权力更替,反正你们凡人历史上谋朝篡位的先例有很多,不是么?帮我解决楚家,让他们所有人都翻不了身,最重要的,不能暴露我的存在。”
两人说着话,达成了初步的约定,吕承运又道:“可是仙人,楚家在昭戈国的势力盘根错节,就算他们的先辈已经身死,可短时间内也不是我们吕家能够撼动的,除非……”
龙雨冷声问:“你想说什么?”
“我们吕家必须找机会立功,才能树立威信招揽盟友。可是楚天扬妇人之仁,只想守好自己的地盘,根本不愿与邻国开战,所以……机会难寻。”
面对吕承运的担忧,龙雨并未冷嘲热讽,反倒帮着想了想,最后说:“过段时间,我会去周围邻国看看,能否找到契机。”
吕承运大喜过望,又匆忙跪伏下来,不住磕头道:“多谢尊上!”
一只灵力小鸟凭空而生,飞旋着落到了吕承运的肩头,正当他好奇望去的时候,龙雨抬手点向他的眉心,随后才说:“感觉如何?”
吕承运摸了摸额头,疑惑道:“什么?”
龙雨掸了掸衣袍,答:“没什么。”
崔蓉蓉猜测,刚才那道攻击,应该是术法煞魂禁咒。
“以后你我便以这只灵力鸟来往通讯。”
“是。”
对话到此为止,龙雨离开了,灵力小鸟也烟消云散。
在吕承运的仰天大笑声里,这段记忆结束了。
崔蓉蓉抓住魇芳花的牵引力量,脱离崩溃的幻境,回到了树状星芒的空间。
没想到的是,楚元宸已经不在了。
“小魇,你主人呢?!”崔蓉蓉当即询问魇芳花。
魇芳花回答:“主人已经出去了,崔仙子,我们也走吧。”
“好!”
等到崔蓉蓉意识回拢本体,霎时便有剧痛传来,应该是先前强制脱离幻境的后遗症,她忍不住咳嗽几声,吐出了鲜血。
等到视线变得清晰,她看到了飘在塔层半空的楚元宸,长发与袍摆无风飞扬,双眼猩红凶煞宛如野兽。
而他手里紧紧扼住的,是吕承运的脖颈。
此时此刻,吕承运已经披头散发,原本沉重繁复的礼服褪去了几层,只剩下单薄破碎的中衣,随着灵力气息不断鼓动,几乎暴露了全部的身躯。
崔蓉蓉开口呼喊,“哥哥!”
“你醒了?”楚元宸嗓音沉凝,宛如蓄着狂风暴雨。他稍稍侧脸,偏向她所在的位置,幽冷的视线仍旧定格在吕承运的脸上。
周身的气压越来越低,莹蓝色的电弧游走在这座五层楼高的木塔内,呲啦啦、呲啦啦……击破了悬挂在墙上的仙门图卷。
壁灯破碎,供桌倒塌,祭品散落满地,整座木塔都开始颤抖!
崔蓉蓉感受到了可怕的杀意。
——“帮我看好仇楚,千万别让他亲手shā • rén,天谴不是开玩笑的!”
兰旭的话语犹在耳畔,她脸色一变,飞到楚元宸身边,“哥哥,我知道你恨极了吕承运,但是我们有很多种办法令他生不如死,千万不要因为他而伤到自己,就让那些凡人来杀他吧!”
“妹妹!”楚元宸陡然加重语气,指尖的力量绷紧了一寸,嗓音颤抖着,咬牙切齿地说:“我明白……你是为我好……”
“可是吕承运害死我父王,非但割下他的头颅悬于城墙,还将他的遗体拿去喂狗——”
“不亲手诛杀此獠,我心难安!”
莹蓝色的光芒闪烁不绝,映照着楚元宸冰雕般的凌厉神情,落入崔蓉蓉的眼里,令她心头泛起了难以言喻的苦意。
“那你小心……”她再也说不出劝解的话语,只能默默往后退开。
终于,吕承运也清醒过来。原本他服用了仙门的丹药,早该清醒了,可是因为魇芳花构筑了记忆幻境的缘故,他昏睡的时间长了一些。
当他看清面前的一切时,恐惧瞬间出现在脸上,肌肉都拧成了一团。
“你……别……杀我……求……求求……”
脖颈被死死扼住,他只能发出断断续续的音节,连一句完整的话语都说不出来。
“仙人庇佑,对吗?”
楚元宸拉近自己与吕承运的距离,狰狞暴虐的脸庞倒映在那双灰暗的虎目之中,惊得后者挣扎连连。
“我父王从未害过你,我母妃是那样温柔善良!可因为你们吕家的狼子野心……楚家家破人亡,亲族灭尽!你说,我该怎么罚你?!”
“不……”吕承运竟然流泪了。
怕死到了极致,他难以抑制地嚎啕起来,虽然很难发出声音,但嘴巴张张合合,鼻涕混着口水淌下,滴在了楚元宸扼住他脖颈的手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