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雨一直在下,淅淅沥沥的,夜雨下的人心寒,林谩语却格外的冷静。
她从进入这个游戏,不对,应该说她从小到大都没那么冷静过。冷静的近乎于冷漠的去思考,游戏要怎么玩,人生要怎么过。
游戏不游戏的可以抛开了,这根本不是什么乙女的游戏,这是恶魔创造的美梦。恶魔想让她一梦不醒,永留此间。对于外面世界的人来说,相当于她睡死于梦中,她很可能再也醒不过来。
恶魔创造的美梦看起来有通关的方法,那个叫赵寅城的目标,只要达成百分之百的爱恋,她就能从庄周梦蝶的虚幻中醒来。可那个目标是一开始就被恶魔推到她面前的,百分之百的爱恋?呵。
林谩语敢说自己爱上一个人就已经非常全情投入了,可即便是她爱上一个人,她也不敢说什么百分之百的爱恋,何况是程序随时会被调整的AI?且不提赵寅城不是个弱智自然能感受到她是真喜欢他还是抱着目的去接近他,哪怕赵寅城就是个弱智他感受不到,那恶魔也能在AI到达百分之百前卡在最后一步。
比如什么百分之九十九,眼看目标就要达成,她以为希望在即,但就是过不去,就是无法通关。
这根本是恶魔的手段哪是什么通关技巧,哪来的什么通关目标。
那个目标是吊在驴子面前的胡萝卜,让被蒙上眼推磨的蠢驴不停的绕圈。自以为再走一步就能吃到胡萝卜了,吃个屁,绕地球一圈也吃不到,永远近在咫尺,永远远在天边!
游戏不能这么玩,与其把这里当成游戏的世界被恶魔耍的团团转,还不如抛开什么游戏不游戏的,就当自己穿越了,就当这是新的人生。
反正她怎么样都结束不了游戏,反正游戏只要结束不了,她的身体还没被宣告死亡,爸妈就还有一线希望。再者说,恶魔一直在引诱她,那就代表恶魔没办法生吞了她,不然根本不用多此一举,搞什么游戏,直接吃了不就完了。
既然恶魔想让她自愿奉上灵魂,那我们就耗,看谁耗的死谁!
客厅里的孔侑和金仙玉,一边说着苦主相关的‘正事’,一边都忍不住担心在阳台的林谩语。
金仙玉听的心不在焉的,什么爸妈搞事,什么苦主如何,她都没怎么上心。爸妈搞事已经习惯了,苦主如何跟她有什么关系。比起那些不值得关心的人,她更在乎不在状态的林谩语怎么了,她第一次看到自家老板那个样子,很担心。
至于什么孔侑让她帮的忙,随便啊,帮呗,给钱就行。
同样很担心阳台那位的孔侑还是有一大半心神是在苦主的问题上,听到一句‘你们出多少’,怔住,“你指什么?”
“钱。”扭身盯着阳台看的金仙玉语气很不走心,“你们准备拿多少钱去堵我爸妈的嘴,又准备出多少钱让我去录音?”
前一个问题孔侑不觉得有什么,后一个问题问的孔侑不舒服,“你想要多少?”
感觉到他语气不对的金仙玉扭回头,看他表情没什么变化,轻笑一声,“你既然知道我跟孔作家的那些事,就应该知道我不是什么好人。我跟我爸妈虽然不太一样,但我们留着一样的血,一样的自私自利。”
“我躲在首尔躲那么多年没被他们找到,这次要是回去风险很大的,要是被他们知道我能赚钱了,那一大家子都会扑倒我身上吸血。我冒那么大风险,你们想让我做白工?”
明明是年纪差不多小姑娘,两人还是关系不错的朋友。阳台的那个因为跟她无关的事被折腾的看着都‘发病’了,眼前这个怎么能那么理所当然的说,你们给钱我就干。
人跟人差距怎么能那么大?
孔侑低头点着烟,一口烟吐出,薄雾挡住了眉眼,挥手散雾后,望着金仙玉的视线温和有礼,“那你觉得多少合适?”
相较于自家老板的纯良,金仙玉走的就是另一个路线了,食指一竖,“一亿。”
嘴角微勾的孔侑笑了笑,“那你能给我们什么呢?”
“录音、录像,这不是你们要的么?”金仙玉表示,“这两个我都给。”
吸了口烟的孔侑边扭头找着能当烟灰缸的东西,边说,“要只有录音、录像,我们这边最多出一千万。如果你能弄到你父母的认罪书,亲笔写下他们是被对方收买的认罪书,弄到直接证据,那价格能拉倒四千万。”
烟灰缸没找到,孔侑对她举了举烟用眼神询问烟灰往哪弹,继续说,“这笔钱包含我们给你父母的钱,拿钱做事,一次性结清。”
起身给他去找烟灰缸的金仙玉说,“对半砍都没你那么夸张的,这可是你们求我帮忙,我没狮子大开口要个十亿八亿的已经够给面子了。”
一手夹着烟一手虚挡在烟下怕烟灰掉在地毯上的孔侑,同面对林谩语时的状态根本不是一个人,语气倒是都挺温和的,“我想你弄错了,我们项目已经拍完,你的父母做什么其实跟我们无关。我们就是拍个电影,我也只是出演一部电影。”
“我们想帮忙更多是出于同情,顺手而为能帮就帮点。但同情不可能让我们损失自己的利益,说到底那些人又是我们的亲朋。给你的钱是从项目的宣发中出,片子投资不大,能挪出四千万已经算高的了。你这边要是谈不妥,这件事我们就不管了,也无所谓。”
孔侑笑看拿着从电视柜下拿出烟灰缸的姑娘,“你的想法呢?”
伸手把烟灰缸递过去的金仙玉想法很简单,漫天要价就地还钱么,“四千万太少,我爸妈的胃口被养大了。你也说对方可能给钱让我爸妈告,他们怎么都不可能只给那么点钱。”
先把掌心的烟灰倒在烟灰缸里再接过来的孔侑就笑,“我们这点同情心也就是做个善事,做善事出四千万不少了。艺人每年都会有固定的慈善捐款你应该听说过。我今年的额度还有点,顶多给你再加个三、五百万,要是你的目标是一亿,那我们就不用谈了,也没必要浪费彼此时间。”
这话可吓不到金仙玉,求人办事还敢对半砍价?想得美,“那我们就不浪费彼此时间了。”手一伸,“您请吧。”
叼着烟的孔侑脸一转,冲着阳台的方向,“不然我去跟她聊聊?”看她脸沉下去,心里对阳台的孩子有些抱歉,面上倒是依旧笑着,“看来跟她聊比较简单。”
金仙玉冷笑一声,“你可以找她聊,你们聊了,我们就没得聊。”
低眉浅笑的孔侑按灭烟蒂,放好烟灰缸后起身,还真就往阳台走了。金仙玉膝盖动了下,忍住了,就坐着,坐着看他能搞什么事出来。
助理赌男演员不会说,男演员是来做好事的,没必要把好事变坏事。这种人她见多了,这种人不可能把无辜的人牵扯进来。
孔侑确实没办法跟林谩语说什么金仙玉狮子大开口的话,且不提双方根本不熟,疏不间亲,就说这件事跟林谩语无关,小姑娘精神状况还不太对,他就不可能说。他去找她不过是做个样子,顺带告辞。
阳台的窗外下着雨,深沉的夜色特别像第二轮重启游戏的那一夜,林谩语在孔侑说完告辞的话之后才回神,回神问她,金仙玉这么说。
笑而不语的孔侑不太想跟她聊这个了,林谩语却当金仙玉不乐意。
“不乐意就不乐意吧,到底是爸妈。”
林谩语误会了助理不乐意的原因,孔侑也不好解释,那些话他也不想跟她讲。他同她道谢,麻烦了对方,也同她道歉,多有打扰。还有一句,之后的事情他们自己联系就好,让她别太有负担。
负担有都已经有了不可能没有的,林谩语让他不用道谢也不用道歉,该怎么样怎么样吧,这件事她无辜,孔侑也无辜。
“你们之前说那对夫妇是被收买了,那就是要钱。要钱没必要非得金仙玉去弄什么录音,我们也给钱不就行了。”林谩语看他愣住,想到,“你们是从制作费里出这笔钱是吧?钱不够?差多少,我......”
抬手打断她的孔侑笑出声来,“你该不会想说,差多少你给?”看她点头,又想笑,笑问她,“你很有钱吗?”
很有钱是不至于,但这点钱应该是有的吧,林谩语不懂他笑什么,“收买一对贪财的夫妇能要多少钱?”
眉眼都染上笑意的孔侑依着窗台冲她伸手,一根手指,“一亿。”
暗自换算汇率的林谩语很大款的说,“我出了。”刚说完,就听到他的笑声,大笑出声,他笑就算了,还揉她脑袋。
被揉懵了的林谩语怀疑他精神不正常,六十万不到,那么开心?这位该不会很穷吧?
同一间屋子里,客厅的那个把自私一词展现的淋漓尽致,阳台的这个,傻的就很可爱了。
孔侑揉着傻乎乎的小脑袋,笑意从眼底漫出来,“这点钱我们还是出得起的,你自己留着吧。”
被揉半天了才想起来把他爪子打开的林谩语扒拉着头发顺毛,怀疑他有毛病,“你们有钱还来找金仙玉干嘛?”
心情颇好的孔侑给小傻子科普,有些事光有钱没用。他们是有钱去砸那对贪财的夫妇,可砸多少才够呢?要是那对夫妇贪心不足,即拿了他们的钱也要去拿对方的钱呢?何况钱不能从他们这边到那对夫妇手上,说不清楚。
“制作方没有立场给这笔钱,参与项目的所有人包括我,我们谁给钱都可能成为收买的证据。”孔侑告诉她什么是人性之恶,“这个证据到了对方律师的手里,他们就能以所有上告的人都是为了个电影宣传为筹码,把所有苦主都从原告打上被告席,打上贪财的名声。”
“我们是不在乎舆论战,可那些人不能不在乎。片子里的校长在当地很有威望,是知名慈善家,纳税大户。当地政府从上到下想保他的非常多,多到我们片子拍摄的过程中都出了不少麻烦。”
“这笔钱我们任何一个人给出去,那他们就撕开一道口子,把官司打成敲诈,敲诈知名慈善家。苦主就不是苦主了,而是贪财的小人。”孔侑想抽烟,却没拿烟,而是摸了摸沉思的小姑娘的后脑,掌心顺着脖颈滑落到肩头,轻轻拍了拍。
这里面不止是钱的事,所以他们才需要金仙玉,但这话没必要跟林谩语讲。
孔侑对她说的是,“别板着脸,笑一笑。事情总会解决的,就像雨总会停,太阳总会出来,夜晚也终会过去一样。”手背碰碰她的脸侧,“开心点,别太放在心上,我们会解决的。”
一点都开心不起来的林谩语顶开他的爪子,“也就是说,一定要仙玉帮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