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一报名姓,几人的态度都稍稍热络起来,之前那个作词的东湖兄是一个青年人,名叫宋儒,二十多岁的年纪,生得有些瘦,个子略矮,容貌算是周正,他对谢轻寒倒是淡淡的,只不说话,旁边一人笑道:“说起来,在下记得东湖兄也是十五年的进士,与兰台兄倒是同榜了。”
宋儒微微一笑,掸了掸袖子,道:“这我却是不记得了,大概是因为谢编修出了京,从没有碰过面吧。”
众人面面相觑,都听出了他话里的不屑意味,心思活泛一点的立即就明白,宋儒这是看不上新来的谢编修,不过也是,一般而言,新科进士没能在翰林院走一遭,就被外放出京,那就相当于矮了一头。
翰林院里尽是文人,虽有一句戏语称穷翰林,富知县,翰林院因没有实际职务,每个月只有四两银子的俸禄,但仍旧有大把人拼了命削尖脑袋往里头钻,皆因入了翰林,才有机会往上爬。
而至于外放出京的那些进士,多是朝考落选的,到底次了一等,比不得翰林院这镶了金的招牌,文人多是酸儒客,翰林的面子大过天,如今宋儒瞧不上从小地方调回来的谢轻寒,在场所有人都能理解。
其实包括他们在内,也或多或少对这位谢编修有些瞧不起,谁知道是不是使了贿赂,走了哪家的门头,千求万求的,才得了这么一个入京的机会,不是真本事。
因着宋儒那一句,气氛便有些稍微冷了下来,其余人都不说话了,谢轻寒倒是不以为意,仿佛没领会他话里的意思,笑道:“在下倒是知道宋编修。”
“哦?”宋儒微微扬起下巴,道:“你从何处听说过我?”
旁人笑着道:“东湖兄的才名在青榜上排了前三,又有如此品貌,京师的文人雅士谁人不知?谢编修想必也有所耳闻了。”
宋儒面露几分得色,却听谢轻寒微笑道:“倒不曾听说过青榜,只是从前看黄榜时,曾见过宋编修的名字。”
听闻这话,又有人道:“若是没记错,东湖兄乃是二甲的头三名,文采风流,他在琼林宴上做了一首鹿鸣诗,就连郭相也是赞不绝口。”
宋儒面上得色更甚,他挑起眉,问谢轻寒道:“谢编修可会作诗?”
这话便是十足的挑衅与轻视了,试问科举的二甲进士,寒窗苦读十数年,谁不懂作诗?
众人都不说话了,只是不约而同地看着谢轻寒,出乎意料的是,他微微一笑,道:“在下才疏学浅,不懂作诗。”
宋儒笑起来,还没等他开口讥讽,便有一个声音自门口处传来,道:“兰台?”
众人纷纷转头望去,谢轻寒也回过身,那人穿着一袭六品的文官官服,年近而立,瘦长脸,面白微须,眼中露出喜色,正是他的同窗,翰林院侍讲张恭。
他快步迎了上来,笑道:“我前几日便听说你来京师了,兴许就在这两日来翰林院,果不其然。”
谢轻寒也笑,道:“因家中事忙,未曾向你招呼,还望元贞莫怪。”
张恭道:“你我之间,还需说这些么?”
他说着,作了一个手势:“借一步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