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过酒,一个人过年,去年妻儿全都去世了。
在场的所有人都推测出发生了什么,也不跟他一般计较,急诊科的医生笑着点了头算是有应了,然后把送他来的邻居拉到一边:“酒醒后,劳烦你要劝他再来一趟,我会介绍心理医生给他认识。”
邻居点了头,随后叹气:“平时看起来很和善,很正常呢。果然情绪发泄不出来是大问题。”
医生也跟着点头:“没错,太压抑可不行。拜托你了,那么现在他就能出院了。”
被热心的邻居送回家,帮他换了衣服,盯着他洗漱,然后还帮他铺好了被褥。这就让人很不好意思了,津一先生从儿子回来了的兴奋中稍微缓过来一些,感谢了邻居,在人离开后,他又坐了起来,摸着怀里的比以前硬一些的小泥巴怪:“凛?”
两个小触手搭在了他的指尖,他笑了出来:“一直在看着爸爸吗?”
现在只剩下一个小触手在了,那就是否。他叹了口气,好吧,或许是他搬家,把儿子弄丢了呢。
“妈妈呢?妈妈也在吗?”
还是一个小触手,看来只有儿子在。也不知道这小小一只怎么找来的,他心疼死了,抚摸着怀里的泥巴球,爱怜的目光就停留在怀里空气上没挪开过。
圆靠着墙站着,在思考了半天之后,她还是决定稍微做点什么。苍白的手掀开了头纱,泛着紫色的嘴唇快速的动了几下,一个小型的,雾蒙蒙的帐落了下来。
怀里的小家伙忽然看得到了,津一先生吓了一跳,随后,身后传来一个声音:“津一先生,不要回头。”暂时还不能叫人看到她的脸,如果出什么问题,津一先生见到了阿姨,有什么异样表现,那就不好办了。
他停下了扭头的动作,怀里的凛用两个小触手搭着他的手指,被黏糊糊的泥巴时不时遮盖的眼睛一直在看着他。
“我可以在你家里做一个类似功效的结界,让你在家里的时候,能够一直看到凛。不过别人来也会看到他,所以家里来客人要让凛藏好才行。这样做也不是全都是好事,你在家里经常跟凛在一起,会沾染很多的属于他的残秽,如果被咒术师发现了,他们可能会顺着你的路线发现凛的存在,并且祓除他。”
他低头看向怀里的小泥巴怪,这孩子的存在,难道是错误的吗?当然是错误的,不然他现在应该好好活着,活在世上,而不是死后变成这么一个谁都看不见的小东西。
在解释过咒灵和咒术师的存在之后,津一先生犹豫了半天,说:“那....凛还是跟着圆小姐继续生活吧,如果我可能会给他带来麻烦的话。如果可以,圆小姐偶尔带这个孩子回来看看我就好了,现在已经,足够...足够满足了。”
他的眼泪滴在怀里的小泥巴怪身上,凛伸长了触手给他抹掉眼泪,在他的脸上留下一道残秽。
不过大概是因为解释咒灵的存在的时候,是偏向凛的形成来讲解的,所以让津一先生误会了,他问:“圆小姐呢,你有什么放不下的人吗?我或许可以帮你传个信,如果他们能像我一样知道,你还在以另外一种形式留在世上,一定会感到幸福和欣慰的。”
房间里沉默了一会儿,她说:“还不到时候,我还有事要做。”
“只要有一点点消息,那就是一丝希望,哪怕你要做的事情让你从此以后杳无音讯,但是希望还是存在的。”
那是对于津一先生来说。可是她的存在如果被她最放心不下的夏油杰知道了,那家伙肯定会做出过激的反应,会引起至今还不知道名字的,侵占了她的身体的家伙的注意。上次不小心被看到了,他们迅速从埼玉县搬家到福岛,已经足够让她警惕起来,虽然事后复盘发现是两个未成年且刚好认识鸟越圆的术士看到了她们,把这事情圆了过去。但是下次呢?
所以她选择要把消息留给五条悟,而不是夏油杰。
“我不知道圆小姐的年纪,可是人的一生只有这么长。圆小姐你要好好考虑一下,别让你在乎的人活的太痛苦才行。”
哪怕有无数郑重其事的理由,也抵不过这一句。她怎么会不明白呢?大概四五岁才离开了黑漆漆的地下室,满打满算,她活在世上的时间只有十一年的时间。
明白自己就是作为那个家伙的躯壳而被制造出来,能够拥有这样的十多年已经足够美好了,可还是忍不住想要奢求更多。
她只有这么长的人生,可是夏油杰呢?而那个家伙,不用想都知道他不会好好照顾自己,再见面,他肯定糟糕的一塌糊涂。
思来想去,大道理和暴露之后会发生什么她想了一次又一次,最后,她还是不忍心。
作为没有面容的“圆”,她能骗过那些活了不知道多久的咒灵们,也能骗过自己,可是掀开这层纱,她谁都骗不了。她依旧是那个老实的孩子,她不会说谎。
她把手放在了头纱的边缘,头纱缓缓下落,她说:“我写在纸上了,请帮我准备一些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