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瞧你,说的这是什么话。”许蔚笑眯眯地打断了她,可那笑容落在奥菲莉亚眼中简直就像个魔鬼,“我可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
“是是是。”奥菲莉亚点头如捣蒜,“我的错,我的错,是我嘴瓢了。”
许蔚没打算继续消遣她:“你刚刚说,什么被抓了?”
“昨晚作乱的人。”奥菲莉亚一五一十地将自己在食堂听到的八卦复述给了许蔚,“听说是辛先生亲手抓的人。”
许蔚闻言眉梢微扬。
她早就料到公司不可能报警,但护卫队居然作出了这样的宣称,这她倒是没有想到。
是为了安抚人心放出来的假消息?
想到辛先生神秘的模样,她却又觉得还有其他可能。
“行了,你继续在这里干活。”许蔚叩了叩桌面,“我出去走走。”
奥菲莉亚哭丧着脸应下了。
整个四楼都是基础维护部的地盘,这个部门的工作很杂,几乎所有和公司主要产业相关的杂活都由这个部门负责,许蔚在四楼溜溜哒哒地转了一圈,收获了不少见闻。
首先是遇见了辛苦擦地的第一公会成员们。
彼时梁岛正蹲在地上搅着刚从水桶里拿出来的抹布,一抬头看见许蔚直挺挺地站在他面前,面上顿时流出一副苦大仇深的神态来。
许蔚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同志辛苦了,好好干,加油!”
梁岛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偏又不敢回嘴——前面不远处就有两个巡逻的纪检员,他的员工级别不比许蔚,不敢堂而皇之地在工作时间聊天。
梁岛愤愤地目送许蔚走远了。
向自己的对手输出完精神攻击,许蔚又往那几个散客工作的科室走去。
董介工作的幼苗培育中心这个时间段恰好只有他一个人在,许蔚十分顺利地溜了进去。
今天他依旧在记录室内温度,手中的本子上写满了一模一样的记录内容。
这个培育中心看起来就像一个展览陈列室,一株株细小的冒着嫩芽的植物被种在巴掌大的小花盆里,上面罩着一个个玻璃罩子,在布满整面墙壁的架子上码得整整齐齐。
墙面的最顶端写着一句话:培育你的专属作物。
所有的幼苗都长得差不多,底下也没有标签或署名,看起来和“专属”这个词完全搭不上什么边。
许蔚环视一周,开口道:“这屋里没什么警报系统吧?比如碰一下这些幼苗就被电击之类的?”
毕竟楼下的实验田就是这样,还是要防着点。
“啊?”董介闻言一愣,对许蔚的行事作风并不了解的他全然没有觉察到面前的人心中正打着什么算盘,“应该没有吧,我看那个高级员工偶尔会把玻璃罩揭开看一看,挺随便的样子。”
许蔚点头,顺势将身前的盆栽从架子上取下,动作飞快地摘掉了上面的玻璃罩,凑近看了又看,然后一把将那拇指高的小苗从盆里拔了出来。
“诶!”这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董介完全没来得及制止,“你你、你干什么?”
许蔚没理他,继续打量着面前的小绿苗。
这株能够长出人体器官的小苗现在看来真的毫无任何特点,细细的杆子支撑着两片舒展的叶芽,细弱得仿佛吹一口气就能被折断。
许蔚伸出指间掐了叶片一下,薄薄的叶面上出现一道掐痕,凑近了还能闻到淡淡的涩味。
是植物汁液的味道。
“你干嘛呀!”董介在一旁看得有点着急,“完蛋了,肯定会被西蒙发现的!”
西蒙就是负责看管他的那个四级员工。
昨夜散客和以梁岛为首的第一公会玩家已经达成了协议,大家合作探索这个站点。
梁岛说过,核心的秘密肯定还是藏在这个站点里,在头绪没有理清楚之前,最好不要正面和公司里的npc硬刚。
许蔚这样破坏植株,一会儿万一她一走了之,把他一个人撂在这里,他就是身上长了十张嘴也说不清。
西蒙不会把他开了吧?直接赶出公司?
董介急得嘴角都要起燎泡了。
许蔚对董介的谨小慎微很是看不惯:“怕什么,缩头缩脑的,能查出什么东西来?”
说着她十分粗暴地用手指头在盆里的泥土上捅了个洞,将幼苗的根系塞了回去,又拨弄了一下周边的土。
擦掉玻璃罩子上的指纹,将花盆放回架子上,除却幼苗歪了一点、叶子上的划痕明显了一点,还是和之前没什么不同的。
为了避免董介继续唧唧歪歪,许蔚还将这个花盆和架子最顶上的花盆调了个个。
这下子除非那个西蒙有两米高,否则绝无可能轻易看穿花盆被人动过的事实。
许蔚在董介错愕的目光中大摇大摆地离开了幼苗培育室。
旁边的种子室也没什么特别的,那些棕色的小东西和普通的植物种子无异,瞧着就像一颗颗圆滚滚的巧克力豆。
眨眼就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
今天的旅客团体已经不复昨日的和谐,许蔚三人和其他旅客分坐两座,彼此之间颇有些谁也瞧不上谁的架势。
忽视梁岛时不时飘过来的冒火的目光,许蔚咽下口中的白米饭,提起了正事。
“这两天亚历山大可能会带我们去做个体检。”她压低声音道,“到时候小心一点。”
“我怀疑,他们想用我们做克隆实验。”
程晓星傻了:“什么?你的意思是……”
许蔚点了点头。
她从奥菲莉亚口中得知,公司里所有的五级员工都是从贫民窟里找来的。
而这个站点世界的两极分化非常严重,富人阶层笼括了全世界大部分的财富和技术,普通人向富人阶层出卖劳动力换取资源,以求生活。
最惨的就是贫民窟里的人。
这些人出生低微,父母辈多是罪/犯或乞丐之流,贫民们自从出生起就游离于社会体系之外,没有地方住、没有学上,就连身份证都没有一张。
大多数贫民就像幽灵一样,游荡在街头巷尾,从出生到死亡,都在这个世界上留不下任何痕迹。
在这样的境况下,贫民要想凭借自己的力量改变命运几乎成了痴心妄想,因此贫民中的犯罪率也就越来越高,很多人听到“贫民”两个字就跟见到了什么讨人厌的虫子一般,嫌弃得不得了。
明日庄园吸收贫民作为底层打工仔的新闻传出去时,还在外界引起过轰动,人们纷纷称颂这家公司的善举,居然愿意为这些社会蛀虫提供改过自新的机会。
“我的天……”程晓星听得呆住了,“怪不得呢。”
不得不说,许老板的推测十分有道理,没有身份证的贫民即使进了庄园又消失不见,也不会有人发现——又或者说,即使被发现了,也没什么大不了。
“今天我在档案室里翻出了十几年前93号基地的员工表。”许蔚又往嘴里塞了一口饭,“昨夜三楼科研部保密室里的很多人,都是93号基地的老员工。”
小林德曼先生在对外宣称时,声称明日庄园正在研发的是全新的、和克隆没有半毛钱关系的技术,公司员工也全是新找来的班底。
显然,他在说谎。
“好吓人啊。”程晓星脑补出自己被扒光了捆在手术台上,身上被拉了个大口子的样子,忍不住小小地一抖。
真情实感到仿佛变态科学家正站在他的面前,举着银光闪闪的手术刀冲他咧嘴笑,并准备把克隆出的肾装进他的肚子里。
“要不我们想个办法躲过去吧?”他提议道。
这个体检项目一看就不简单,很大概率会有危险。
许蔚却并不赞同。
如果是为了保全自己,想办法糊弄过去当然也不是不行,可这个剧情明摆着十分重要,过了这村就没这店,要想深入挖掘站点秘密,就不能放过每一处可能。
“我再去加点菜。”许蔚三两下扒光盘里的菜,往打饭窗口走去。
这个时间窗口排队的人已经少了许多,许蔚把所有的窗口都看了一遍,并没有发现任何一个窗口正在售卖与“羊”这种动物有关的菜品。
而昨天和今天,封泽所在的禽畜养殖室都有羊被牵走。
程晓星也说过,后厨似乎并没有屠宰室,倒是有个冷库,里面的肉都是从外面进的货。
端着20个大肉包,许蔚回到了座位上。
……
怕什么来什么,下午的工作时间还未结束,亚历山大就找上了旅客们。
“大家跟我来。”他带着旅客们走向三楼,“我们需要去做一个入职体检。”
入职体检居然是在科研部所在的楼层进行,许蔚见状,心中的疑虑愈发笃甚。
“体检一结束,我就带你们去找我的妹妹。”说完他邀功似的偷偷瞥了许蔚一眼。
许蔚看着他在那里演独角戏,无语地叹了口气。
梁岛将他们的小动作看在眼里,气得眼冒金星。
这个许未来什么时候还和npc勾结到一起去了?
他还以为许蔚是昨天下午在公司上班的时候和亚历山大达成了密谋,如果他知道许蔚刚一来到站点就看破了亚历山大的谎言,还不知道要气成什么样。
三楼科研部位置正中的一间房间里,体检的仪器和设备已经准备完备,几个穿着白大褂的人正坐在屋里等着旅客们的到来。
梁岛等人虽然还没有像许蔚他们一样,将剧情推进到发现明日庄园背后秘密的这一步,但站点世界处处充斥危险,因此没有一个人胆敢放松地将这当作一次普通的体检看待。
在大家都严阵以待,紧张地观望着周边局势时,许蔚的注意力正全数放在屋里那几位白大褂中的一员身上。
那位黑发绿眸,瞳孔像猫眼石一般漂亮的男人,正是许蔚在报纸上看过照片的阿德拉·林德曼先生。
在场不止许蔚一人将他认了出来。
程晓星也在电视里看过小林德曼先生,他略有些不安地望了许蔚一眼。
许蔚正盯着小林德曼先生的脸。
这位如今的年龄再怎么算也已三十有余,可时光并没有在他脸上留下任何印痕,他和报纸上十几岁时的长相一模一样,脸上连一条多余的皱纹也没有。
唯一有区别的,大概就是他身上的气质与当年有所不同。
与学生时期的青涩内敛相比,此时的小林德曼先生明显已经经过了风沙的洗礼,宛如一块被打磨光滑的宝石,成熟而熠熠闪光。
几乎所有见过他的人都能在第一眼就认定,这是一个家世良好的、受过高等教育的人。
——假如忽视他眼睛深处偶尔一闪而逝的疯狂的话。
许蔚现在可以断定,这位小林德曼先生必定就是这个站点世界的Boss了。
“这位……罗宾逊小姐。”小林德曼先生注意到了许蔚不加掩饰的注视,颔首道,“怎么了?我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许蔚摇摇头,向他回以一笑,“您好得很。”
“是吗?”小林德曼先生闻言微笑道,“多谢你的夸奖。”
说着他注意到了许蔚的员工证:“你们是昨天才入职的?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升为四级员工,可见你是一位非常优秀的人。”
“那么就从你先开始吧。”
他扬了扬手中的听诊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