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颤抖只出现了短短一瞬,江昭本来还想多注意一下,却见萧斯也直接起身脱下了大衣外套,将他整个人都裹了起来。
那件外套被萧斯也的体温捂热了,暖意直接贴着江昭露出的皮肤,驱散了薄薄一层婚纱带来的寒意,也仿佛驱散了那囚笼里的阴冷。
“你没事吧?”江昭立即问道。
他本来的打算是落地翻滚几圈卸力,这是他过去拍打戏学来的技巧,外面又种了大片常青的草地,曾经他也在拍戏时从十米高的地方跳下来过,才敢直接尝试。
却没想到窗外还有个萧斯也等着他,他身上似乎没受什么大伤,但被他砸到的萧斯也就不一定了。
“我没事。”
萧斯也目光灼灼地盯着他:“走。”
江昭作势起身,刚走了一步就发现迈不开脚,才想起来脚腕上的锁链。
他正要皱眉解释一下,忽而眼前天旋地转。
江昭下意识搂住了萧斯也的脖子,瞪他:“喂!”
萧斯也快步走向了不远处的车:“这样快一点儿。”
江昭想起一时解不开的脚镣,没话说了。
风从耳边掠过,蓬松的婚纱裙摆伴随着萧斯也的动作扬起,北方冬日难得明媚的阳光笼在身上,染在萧斯也的发丝眉眼间,竟有种意气风发的模样……像是来抢婚的。
江昭被萧斯也塞进了SUV里,萧斯也去后备箱找出了常备的替换衣物,加绒卫衣和运动裤,还有一件厚厚的羽绒服。
然而当江昭撩开裙摆,露出那一双镣铐,萧斯也的脸色骤然暗了下来。
“能穿么?”他把衣服递给江昭。
江昭也有点为难,今早他换下睡裤还是韩汀风先给他解开了锁链,他才一言难尽地被窝里褪下了裤子,一换下来就又被那天杀的玩意儿重新锁上了。
“算了,”江昭一咬牙,“我先把其他衣服换了。”他实在是忍不了继续穿着这身婚纱了。
萧斯也点头,不远处传来隐约的汽车轰鸣,他便抬起头眺望,江昭问:“怎么了?”
萧斯也解释道:“没事。我联系朋友找了些人来帮忙,现在他们都到了。”
江昭疑惑地抬头看去,从后车窗里望见了十几辆整齐划一的越野车从山道那边开上来,紧接着,又从车中走下来了一个个西服领带的黑衣壮汉。
江昭有点震惊:“你朋友是开保镖公司的?”
萧斯也笑了笑,他从后座下了车,将婚纱垂在车外的后摆提进车内,按着车门微微俯身:“我跟他们进去一趟,你在这里安心等着。周围还有一些人会在这儿保护你,没有吩咐,他们不会来打扰你。”
江昭心头一跳:“你去干什么?”
从跳窗遇见萧斯也的那一刻起,他自从被绑架后的所有不安全感就逐渐被安抚,仿佛某种雏鸟效应,而萧斯也现在突然要离开,他的第一反应就是不情愿。
萧斯也安抚一般地伸出手,捏了捏他右手的指尖:
“警察还要一会儿才能过来,我们去阻止韩汀风逃跑。放心,我很快就回来。”
他的语气从未有此刻这么轻柔过,像是在哄一只受惊的猫儿,用上了十成十的耐心。
江昭莫名觉得有点害臊。
他别过脸,嘴上仍然不饶人:“哄小孩儿呢?关门,我要把这身垃圾脱了,再不滚蛋戳你眼睛。”
萧斯也的唇角噙着笑意,给他关上了后座的车门。
转过身的那一刻,他的笑意便像是沉入了一口深井,瞬间无影无踪。
他望向不远处的别墅,眼底悄然现出一丝令人心悸的冷戾。
——
江昭三下五除二脱掉了身上碍事的婚纱,穿上萧斯也拿给他的那件黑色卫衣。卫衣不是他的尺码,还是oversize的款式,穿在身上几乎快垂到大腿,跟冷白的皮肤对比十分强烈。
江昭把过长的袖子往上收了收,又把刚刚萧斯也递给他的羽绒服盖在了下半身。
拿起这几件衣服时,他想起萧斯也给他递衣服时,右手无名指戴着的那枚戒指。
墨色的素戒,没有半点装饰,不知道是什么的材质,似乎跟他的某一对耳钉差不多。
萧斯也过去似乎没有戴首饰的习惯,他便多看了两眼。无名指……不会是他那喜欢的人送的吧?
江昭皱了下眉,觉得自己在此时想这些颇有些无稽之谈,又有些担心萧斯也到底能不能堵住韩汀风。
与此同时。
手下们踹开了别墅的大门,萧斯也把玩着手上的折叠刀,眼神森然。
没过多久,就有人先把企图翻窗逃跑的司机押了过来。
“留一口气。”
萧斯也漫不经心地吩咐。
司机睁大了眼睛,刚刚开口告饶了两句,就被两个人捂着嘴巴拖进了旁边没人的房间里。
而萧斯也一步步走向了楼梯之上,手里的刀锋翻出了令人眼炫的刀花,像是下一刻就准备没入某个人的胸膛。
他循着江昭落下来的位置,一路来到三楼的那间「教堂」。
纯白色的玫瑰花瓣落了满地,散发着唯美与颓靡的气息,彩色玻璃反射出的阳光落在房间里的韩汀风身上。等他转过身,来萧斯也望着他脸上红印子,本来沉郁的心情忽而一转:
“他打的?”
想到跟着江昭一起掉在旁边的双节棍,萧斯也的心里便有了答案,却还要故意说一句,捎带着根本不想掩饰的嘲笑之意。
韩汀风脸色微沉,他怎么都没想到,萧斯也会这么快地找到这里。
就在几分钟前,他站在楼上,眼睁睁望着那个让他嫉恨的身影,一步步抱走了他的新娘。
从他的笼中,掠去了他朝思暮想十多年的白雀儿。
萧斯也见他一言不发,却微微一笑:“实不相瞒,我平生,最看不起你这样的人。”
那双过于阴鸷的眼睛,几乎让萧斯也瞬间洞悉了他的想法。同样对一个人怀有旖念,怎么可能从来都清清白白,没有生出过半分阴暗的心思?
但江昭不是什么关在笼中的金丝雀。
他是天上翱翔的鹰,是张扬的、恣意的、自由自在的,不受任何拘束的。
雀儿能养在笼中,任凭调教,然而鹰却会在笼中不吃不喝绝食而死。
更何况,若爱一个人的方式便是打断他的手脚、掐断他与外界的所有联络,关在方寸大小的房间之中,这不过是卑劣地发泄一己私欲,怯懦自私。
“你又比我好到哪儿去!”韩汀风厉声吼道,“你难道不想这么做么?!你跟我都是一样的,装什么道貌岸然的东西!”
萧斯也嗤笑一声。
手里的刀尖一转,不偏不倚地指向了韩汀风,萧斯也轻轻吹了一口气:“别废话了,我是来帮他跟你讨债的。至于我跟你到底是不是一样的……”
“你心里如果不是早有答案,又何必嫉妒得眼都红了?”
三楼的房间里传来嘶吼与打斗声,黑衣人里为首的刀疤脸色一变,立即带人冲了上去。
然而走到房间门口,却听见萧斯也声音冰冷的吩咐:
“滚出去。”
刀疤的步子当即僵在了门口,同时拦住了其他人。
他心有余悸地望着紧闭的门,心里却想起了第一次见到这位的时候。
当时他还是地下拳场连胜场次第二多的打手,某次被当时的拳场老板叫去,便见到了五六年前尚且显得青涩的萧斯也。
彼时他只觉得萧斯也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明星,然而他轻蔑的眼神刚刚露出,萧斯也便笑吟吟地问他,要不要比一场。
于是没过几分钟,他被这小明星撂倒在了地上。
而老板则擦着汗奉承:“萧爷,您多金贵的身子,跟他计较个什么?你这蠢东西还不快起来,萧爷可是一直保持这拳场的连胜记录的,你当那排行榜上没写名字的是谁!”
刀疤这才知道,原来曾经在拳场里异军突起、打倒了无数拳手后,又忽然销声匿迹的那位「无名」,竟然就是眼前这位?
却见萧斯也毫不介意地露出一个温和良善的笑:“跟着我做事,你的债我帮你平了,家里孩子也该上学了?就别在这种地方混了。”
刀疤悚然一惊,软肋被踩住,直接对着萧斯也低了头。
他虽然心知萧斯也不是会拿他家里人威胁的人,可当时萧斯也的眼神,让他觉得除了答应,没有别的选择。
不过自从他跟着萧斯也以来,生活倒是越来越走上了正轨,跟家里妻子孩子的关系也好了不少。
就在刀疤走神的时刻,房门被从里打开了。
萧斯也拖着一个被血糊了一身的玩意儿,扔到了地上。
韩汀风浑身的衣服已经被血染了大片,整个人像个破布麻袋一般倒在那儿,生死不知。
萧斯也漫不经心地甩掉了刀尖上的血:“拖出去,一会儿交给警察。”
刀疤立即应下,又有些犹豫道:“少爷,您的手……”
萧斯也瞥了眼自己小臂上那道血流不止的伤口:“不用管。”
刀疤只好应下。又有人从二楼赶上来,对萧斯也道:“少爷,我们在楼下找到一个房间,不知道该不该动……还得请您看看。”
萧斯也挑了下眉,让那人带路,来到了楼下的那间卧室里。
他一进门,就知道这是囚禁江昭的地方,眼底不禁冷了几分。
当他再推开里间的门,便停住了脚步。
身后的人都屏息凝神,觉得少爷此刻的背影都冷得让人不敢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