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此刻高声呼喊,惊醒睡梦中的仆役,一定可以把缘一强留下来,但岩胜没有那么做。
岩胜也不清楚自己是什么心情,他是默许了弟弟的选择吗?他是觉得这样也好,不用再担心父亲改换继承人了吗?他是希望弟弟从此死在外面,再也别回来吗?他是因为弟弟那张笑脸而感觉到恶心了吗?
岩胜的思绪乱糟糟的,站在那就像个被小伙伴抛弃了的、孤单一人淋着雨的孩子。
珍香紧追在缘一身后,一路追出继国家,追到小路上。
缘一回头望向她,劝道:“小灵回去吧。”
“你必须答应我一件事。如果你不答应我,那我也不答应你。”珍香说,“如果我没搞错的话,你是打算再也不和岩胜联系了,是不是?”
“是。”
“我听到你方才同岩胜道别时,说你要去寺院,但其实你没打算去,对吧?”
“对。”
珍香不禁惨笑,她果然很容易从缘一身上找到共鸣。对一些人来说,谎言总是太容易出口,因为心中早就认定了说谎的价值。
但珍香与缘一终究不同,她是在父母的爱中长大,所以比缘一从容太多。
她知道亲情究竟是怎么回事:“缘一,如果将来你得到了你想要的幸福,组建起自己的家庭,那么就算间隔千山万水,你也要把自己的消息带到继国家,让岩胜和我都知道你的情况。”
缘一沉默着,虽然脸上没啥表情,但珍香在上面明明白白看到了“有必要吗?”的大大疑问。
“你要是同意,我就放你走。”珍香说着,轻轻摸了摸缘一的头顶,“我是守护灵中最灵的那一种。你向我发誓,愿力就会真的起效哦。”
最终缘一屈服了。这个时代的人都不讲求科学,珍香说世上有“愿力”存在,那就是真的有,缘一根本没想过珍香会说谎。
两人挥别之后,珍香返回继国家,第一件事就是收起了缘一留下的日记,自己抱着翻看一遍。
其实缘一写的时候,珍香就已经站在旁边看过,这孩子完全不介意被人看。但珍香把日记捧在手中,从头到尾一口气读下来的感觉终究不太一样,凭空多出一阵唏嘘之情。
缘一的日记颇有他本人的清冷气质,字数很少,但一笔一划都很柔软。
珍香不打算让岩胜现在就看见日记,不然那孩子肯定要别扭坏了,所以就收在身上每天带着。等兄弟俩的母亲下葬后,她对着看不见她的岩胜挥挥手,踏上了远行之路。
从头到尾,珍香压根就没答应缘一守护岩胜的事情,她已经在继国家隐居太久,江湖上关于她的传说都快绝迹了,这是不行的,“徒手战斗武术大师”该重出江湖刷声望了。
于是,珍香走得比缘一还要潇洒,可怜岩胜孤零零一个人,只能留下来被迫继承家业。
个中酸楚,也就只有岩胜自己体会了。
这次离开,珍香选择了更具有目的性的行动方式,她不再全靠缘分为鬼杀队提供帮助,而是通过救下的剑士间接与现任当主取得联系,主动去有鬼出没的地方冒险。
这让她真成了一名鬼杀队“外围成员”,神秘度和时髦值都刷得很高,也有了个人称号「帷帽先生」。
珍香把活跃度拉得老高,但她能给鬼杀队带去的帮助仍旧很有限,虽然只是一丝帮助,她也因此获得了许多快乐。
在这场时空旅行中,她不再只是个历史的见证者,也成了深度参与者,她终于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做回自己,而不必担心系统的看法。
时间匆匆,如此过去十个年头,珍香每年都用十一个月给鬼杀队帮忙,另外的一个月则专门回继国家看望岩胜。
岩胜早已顺利继承家业,在第十年还娶了妻子,并很快有了孩子,但日子过得颇为无趣。
珍香总觉得岩胜把灵魂丢在了十年前的那个晚上。
如今岩胜完全忘记了儿时的雄心壮志,不再拼尽全力去提升剑术,只是按部就班地当着一名家主。
他仍旧很优秀,依然会得到周围人的称赞,但生命的蓬勃之气从他身上消失不见,他的时间仿佛凝结。
珍香原本以为,三年之后又三年,三年之后又三年,这都十年了,她要等的缘一兑现承诺之日,注定是等不到了。
接下来,她只能等继国兄弟加入鬼杀队,然后再做打算。
可就在她放弃指望时,一个普通的晴朗午后,一封轻而薄的书信飘飘悠悠、被一名兼职信使的过路行商送到了继国家。
当那封信被岩胜展开时,旁观的珍香差点感动哭,仿佛十年光阴不过瞬息,统统值得。
缘一的笔迹就和十年前一样柔软,信中只有寥寥数语,写明自己已经与心爱的女孩诗结婚,并且诗怀孕了。之后就是地址。
这样的信算什么意思呢?是邀请做客吗?还是单纯知会一声?是表达思念?还是某种低头认错的信号?还是在炫耀自己不但活着而且活得很好?
岩胜搞不懂,岩胜看得很生气,他抬手就想把信撕了,珍香连忙夺过。
当面抢信这种大动作,就算是心理学隐身也瞒不住了,珍香索性主动现形,第一次让岩胜看到自己。
“我是岩胜与缘一两兄弟的守护灵,岩胜第一次看到我吧?那么初次见面,请多关照。”珍香从容地笑着,向目瞪口呆的岩胜招了招手。
从这时起,岩胜停滞已久的时间又流动起来。
“浑浑噩噩度过十年太平日子,终究醒来,又回到荒诞的漩涡里。”很久很久以后,岩胜回顾往昔时,这样笑着评价了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岩胜:神童弟弟过分叛逆,离家出走十年不回!乖孩子哥哥别无选择,只能含泪继承家业。痛哉!悲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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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么!